陶屿去洗手间飞快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发红的眼睛遮不过去,只好拿冷水泼到脸上,才稍稍缓释了些。
徐南知在外面坐着,余光瞥向洗漱台的时候,镜子里的影子像一只孤弱的幼兽。
她觉得有些好笑,一方面,难得见大方温婉的“小陶”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另一方面,明明已经这样愤怒了,露在脸上,仍然是舔舐伤口的祈怜样子。
慢慢呷下一口咖啡的功夫,陶屿已经出来了,低着头坐在徐南知对面:“徐总监,您找我什么事?”
徐南知把随身带着的文件袋递给她:“没有别的,想着你这次辞职之后,从前的作品集大概还用得着,就整理出来给你。”
陶屿有些意外:“之前不是说签了保密协定我不能带走么?”
徐南知点头:“理论上是的,只是你来的时间短,加班也够多了,我替你打了一份报告上去,不是大事。”
陶屿还有些迷糊,徐南知眼睛一弯:“树挪死,人挪活嘛。”
这句话的意思陶屿听得明了,这是个人的情谊,不是公司的慈悲。
她双手把文件袋捧过来,这是她半年多的心血,本来以为没便没了,横竖自己还能做,此刻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太好了。”陶屿有些语无伦次,“谢谢您,徐总监。”
“不客气,话说——”徐南知的目光又落在了箱子上。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陶屿被从惊喜中猛地叫醒,听到这句问,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下一步,怎么办?
来不及想徐南知是怎么意识到的,陶屿先敛眉沉默了下来,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一鼓作气,然而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里是不愿再呆下去了,可是离开这里又要去哪里?住处,工作,饮食,样样都要花钱,这些年她是有些积蓄的,但也对付不了多久,倘若换一个城市租住,大约得全压在一年的房租与生活上。
徐南知突然开口。
“你有驾照吗?”
陶屿点头。
“C2还是C1?”
“C1。”
“哦……那实际驾驶经验呢?”
“没有。”
“嗯?”
“在院子里开过算吗?”陶屿有些自嘲地笑,“我爸说我胆小,上路太危险了。”
“嗯。”
徐南知往后仰着,让她看向陶屿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陶屿想着,却无法开口。
“我这里有个法子,只是需要你自己努力才行。”
“什么?”
徐南知起身,把杯里的咖啡饮尽:“跟我来吧。”
从广场上走出来,雪已经下大了,这里的雪总是这样,并不是如粉如沙的骄傲,反而一点一点扑到脸上,缠在衣服上,让人不愿睁眼。
目的地在小区的停车场里。
徐南知越往前走,陶屿越觉得忐忑,她隐约知道那会是什么。
徐南知停在一辆车前面。
“就是它了。”
她照样抬了下巴,很自然地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吧。”
是闲置一段时间的车。陶屿吸了一口扬尘与地下停车场混合的空气,差点咳出来。
徐南知不以为意,把车里的灯打开,大约是许久没有充电了,只亮了应急灯,陶屿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辆貌似面包车的房车。
主驾副驾都是可以转过来的,徐南知把小桌板打开,示意陶屿坐下,陶屿摇了摇头,她有些不愿与徐南知面对面坐着。
“这是……?”
她的问话有些迟疑,徐南知抢在她前面说了:“房车,我的。”
见陶屿没有继续问,她便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的,进公司之前,我全国旅行了几个月。”
“嗯,我知道。”
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徐南知在入职前是旅游博主,数据很好,只是因为家中变故才开始坐班,从前出镜过的,就有这辆房车。
“说起来也是我的问题,当时改装这辆车花了不少精力,最后却适应不了住房车的生活,要是知道提前试驾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倒是陶屿没有想到的,只好顺着说道:
“难怪看着蛮新的。”
也的确是蛮新的,从坐具到电磁炉灶台再到车厢最后的床垫,除了有蒙尘,看不出什么使用痕迹。
徐南知已经坐到床垫上去了,还微微往上弹了一下:“这个也是我订做的,床的位置不太规则,一般的床垫塞不进来。”
陶屿有些拘谨地转过来,老实说,空间不是很大,尤其是推开卫生间的门,更显得逼仄。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大概都有了。
她正在观察这辆车,徐南知也在观察她,等陶屿突然问价格的时候,她才惊讶地挑了眉。
“你没有驾驶经验,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