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措不及防的台风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日,被迫搁置的行动便逐渐回归正常运转,只剩下大地还在为这场灾难默哀,树的根茎被掀翻出来,白肉任由土渣啃食。
宋沥高烧迟迟不见好,刚退下没多久又复烧,打着牙颤,苍白的脸上酿着不正常的酡红。
苏霁盯了她半晌,床上的女人呼吸孱弱,无意识地张着唇,热腾腾的红舌在洁白的齿间若隐若现,嘴唇颤抖着将干裂的暗色结痂挣破。
幽蓝色的窗户借着白灯将整个房间晃了个透亮,影影绰绰荡得人眼眩晕。
再一凝神,只见站着的那人眉眼冷寂,活像块冰,却缓慢地弯下腰,半跪着身体将熟睡的女人抱起,动作轻柔。
分明长了张最为冷心冷情不染尘世的脸,下意识流露的情绪倒是柔和到令人难以置信。
窗外西风残卷,恍若人间炼狱,路人行色匆匆,那棵树还在倾倒着,像在世界祈福。。
宋沥被抱在怀里,很轻,呼吸打在肩颈惹出细细密密的痒。地板潮湿,苏霁不敢分神去想。
医师大老远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向她走来,她忙不迭迎上去,见是苏霁,问:“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显然是收到节目组通知了。
“有点脱水,”苏霁抿了抿唇,“她这两天清醒的时间很少,几乎都在睡觉。”
这话说轻了,自宋沥高烧昏倒以后再没清醒过,苏霁整夜整日地守着宋沥,为她擦去身上的汗水,药她把控着量,不敢多给。
今早刚红着脸闭着眼给她随意换了身衣服,下午便将人抱过来了。
期间宋沥一直都很安静,连梦话都不曾说过,细细小小的呼吸像绒毛一样,苏霁不喜欢。
医师点头,帮着苏霁将人安放在病床上,冷静道:“没事,我们先把体温再测一遍,到时候该吊水吊水,该吃药吃药。”
苏霁点头,“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暂时没有,你要就在一旁看护吧,我先给她量量体温。”
红外线体温计在宋沥苍白的脸上停留,随即冷冰冰地展示出目前的度数:三十八点七度。
“她这两天一直都这样?”医师倒吸一口气,“难怪醒不来了。”
苏霁没说话了。
医师也没等她回复,转身去药房拿来吊瓶。
随即动作娴熟地给宋沥绑上橡胶管,将她寡白的手拍打得通红,青色的血管用力地凸起,针尖穿进动脉,一气呵成。
她倒是轻松,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你表情这么凝重搞得我以为在做什么大型手术呢。”
苏霁嗓音冷寂:“有吗?”
“可不是,”医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气,笑着调侃,“话说你俩关系不是挺差的吗?那样子可不像能这么牵挂的。”
眼前的漂亮女人表情顿时更冷了。
医师又体贴安慰:“放心啦,如果宋沥今天还没好的话,都不用等你着急,上头自然会有人着急给人送进大医院的。”
见女人表情松动,医师顺势拉来一条凳子给她,“这样吧,你坐着看着输液瓶。这一共有三瓶,快结束的时候喊我,我给她换,行吗?”
苏霁:“好。”
医师说完就走了。
冰冷的输液管横亘在她们之间,苏霁长期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片刻,她微弓着腰,身子轻轻地趴在病床的被褥上。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游荡。
宋沥瘦了,瘦了很多,刚刚医师给她注射药剂的时候苏霁就发现了。
茎突异常分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附在她身上。手腕细得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折断,她躺在那里,衣服笼笼统统地套在她身上,总带着点嶙峋的骨感。
最初扑面而来的紧实、量感统统都被瘦弱的躯体取代。
医师给宋沥打完针便回到原位坐着,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提醒着苏霁,此时此刻。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静得吓人。
苏霁习惯了这种氛围,一时倒不感觉压抑。
时间的唯一尺度是需隔段时间更换的输液瓶,嘱咐医师换到最后一瓶,苏霁空洞的眼神终于落回了宋沥身上。
宋沥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苏霁依稀记得自己上午应该是给她放在右侧衣服口袋里,遂起身压过去找。
一路来来回回地折腾,苏霁给她拿的衣服本就不算厚重,就这么两下功夫,衣角竟然跑上胸口位置,留出一大截寡白纤细的腰肢。
苏霁的目光被腰腹一处不正常的凸起吸引。
手机的低频震颤着大脑头皮,这让苏霁有一瞬间停止呼吸,她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宋沥身上有刺青,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
那是宋沥刚刚告诉她自己是同性恋的夜晚,苏霁不是不清楚她的意思,只是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过于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