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沥尝试解释这句话的含义,继续用干涩的语调说:“我一个人生活了很久,苏霁,我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嗯……你也说过你不会同情我,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一个人,但并没有人在我的生命里留下她的足迹。”
“当然,这件事也并非只要对方想,那就可以。毕竟我只爱过你,未来也不会爱上别人。”
“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
苏霁并不不知道为什么惯来恣睢的宋沥为何会变得如此怯懦,她三番五次地嗫嚅着,却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温吞而缓慢地叙述自己内心的想法。
斟字酌句地说出几段前言不照后语的话,大抵是内心太过忐忑,以至于宋沥并未发觉,自己正在流泪。
垂落的那双手颤抖得厉害。
苏霁盯着纸条上灵动活泼的小字许久,淡淡出声,似是在质问:“宋沥,你要怎么补偿我?”
对方毫不犹豫:“只要你想,我的一切都给你。”
“你有什么?”
“我有钱,在英伦的七年我大概赚了十位数,不过房产我一时记不太清了,我们可以……”
“宋沥,”苏霁冷冷打断她,“我不需要你的钱。”
大概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宋沥懵懂地眨了眨眼,点头,转而又问:“那时间算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有最少四十年可以践行这件事。”
时间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但对于她们来说,似乎时间会更加宝贵些。
苏霁沉默了,抿唇不发一言。
宋沥顿时方寸大乱,慌神间,说话更加语无伦次道:“我会写歌、弹琴,我可以给你画画,我只画你,我还会木雕,我的手很灵活,我还会高尔夫、马术——”
“够了,”苏霁抬眼看她,“宋沥。”
清冽平稳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宋沥却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整个人都脱了力,她紧紧地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只有眼泪,依旧在喋喋不休。
苏霁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宋沥大概是分不清的,她在听到这声叹息后便重重地勾起身子,整个头都被压在下面。
叫人看不清她此刻到底是何表情,相对应的,她也不会看见对方是何状态。
碎发长长地在空气里颤栗,苏霁将耳饰放进丝绒盒里后,伸出手捏住宋沥尖尖细细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与她对视。
八面玲珑的宋沥,怎么在此时却变成了个毛头小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好话。她在心底发笑。
“宋沥,”苏霁眼脸低垂,睨着对方,本就清冷的脸庞变得愈发冷峻,不近人情,“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她呢喃出声。
冷淡的视线轻轻地扫过宋沥通红的眼尾,往日里多情的眸子此刻被湿漉漉的泪水完全浸透,纤长卷翘的眼睫三三两两粘在一起,脸颊苍白却透出一丝殷红,好不可怜。
被她指尖捏住的地方透出一丝薄红,苏霁伸出另一只手拂了拂她额角被冷汗打湿的碎发。
对方依旧无意识地颤抖着,黑眸晦暗不明,苏霁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揉了揉她的脸,问:“宋沥,我要的,你给得起吗?”
宋沥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苏霁的手背,道:“苏霁,我说了,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下巴还被对方擒着,身高的缘故,其实这种体位并不舒服,甚至极易导致身体发酸。
宋沥却接受良好,一如初见般仰起脸看她,以极为认真的姿态道:“苏霁,只要你永远只有我,哪怕是恨,我都完全爱你。”
她毫不掩饰眼底的偏执与疯狂,内里的火焰仿佛下一刻便会将她烧得灰飞烟灭。
苏霁却无端地,在这种盲目狂热的注视下,寻到了一个落脚点。
安稳而平顺,就像是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根缰绳,心底长久的告诫终于被遏制。她苦中作乐地想道:宋沥,你要是骗我,就最好骗久一点。
人的一生,并没有那么多个七年。
当想要一个人的欲望过分旺盛,爱欲,恨欲与食欲,在极致时往往会归于一体。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在静静地蓄势待发,直到有天烧断理智的弦,便会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她拆之入腹。
苏霁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宋沥,但看着对方多情却只装下一个她的眼。
当爱降临,献上灵魂便不再是一个久远的事。
她想试着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