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江辞衍在看自己,倾晚捧着小盅看他一眼:“将军?”
江辞衍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很坦荡,仿佛就是光明正大。执茶的手放了下来,认真地稍扬唇:“这样的颜色,很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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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山河堂,倾晚耳稍的粉色都还没能褪下去,偏生白灵还跟在她身后步伐十分轻快:“姑娘穿这样的颜色就是好看。”
白静闻言也捂着嘴笑了一下,倾晚更加不好意思。装作赏景偏过头。她们两个最近把她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可不是引人注意么。
倾晚在走路间游了神,不妨一步崴了台阶,好在被来人眼疾手快拎回来。倾晚一抬头,才发现是师姐。
“想什么呢不看路?”脸被掐了一下,明莲揶揄着打量她:“小蝴蝶?”
倾晚耳朵腾一下通红,但人还被师姐抱着,待站稳后明莲才松开她。期间一直打量着晚晚的面色。
明莲最终满意地眨了下眼睛。
养挺好啊。
倾晚站定,还是有模有样给‘永宁郡主’行了个礼,看见明莲身后的青梧抱着一堆大小不一的锦盒。上面都刻着‘入云间’三个字。
知道她在想什么,明莲只是抬手刮了一下晚晚的鼻子:“走了,回去看着点路。”
说罢就带着青梧回了清越堂。倾晚看着师姐的身影渐远,正要转身回晚荷居。骤然被宋夫人身边的女侍拦了路。
太傅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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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站在祠堂门口,宋芸赶来的时候身形有些无力。她听闻消息时整个人吓得不轻,恍然间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可她赶到书房时便看见地上鲜红的血迹。
宋芸被常嬷嬷扶着到后间,里外的府医进出着,夏倾晚挽着臂缚在缝合,枕边的置柜上是取出的白刃。
上面还带着残血。
江靖昏迷不醒,这把短刀不久前就直插.在他的侧腰上。
宋芸额间渗了一层细汗,常嬷嬷拿帕子帮她拭了。白灵端着一盆血水,白静带着人留在里面帮忙。
看见宋芸,白灵屈膝作了个礼:“夫人。”
宋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述然他、他怎么样了?”
“夫人莫急。”倾晚已经缝合好了伤口,后续的处置自有府医们料理。她得出来开方子,看着宋芸言道:“太傅伤口虽然伤得深,不过好在避开了要害。现下血已经止住了,头一个月需卧榻静养,时日方长,便可无虞。”
“多谢,多谢晚晚。”宋芸抓着她的手,眼泪在瞬息间滚落。倾晚看的滞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夫人在人前落泪。
昔日那般坚毅的女子,总是镇定地撑起将军府的门楣。有宋芸在的地方,将军府众人的心都能拧成一股绳。她好像总是让人觉得安心、安定。好似无所不能。可是抬眼看,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挂心丈夫的妻子。
心爱之人的分量真的这般重吗?
倾晚暂时还不懂那是怎样的一种情谊。
如果有一天,她心爱之人也如今日这般倒在血泊之中,她会如何呢?夏倾晚脑中闪过一抹极快的身影,她抓着宋芸的手稍一用力。
不会的。
倾晚从不杞人忧天,她用绝对的理智抑制住了某些莫须有的想法,又温声宽慰了宋夫人,这才卸下臂缚开始收束针囊。
今日所生之事将军府上下守口如瓶,但心里早是一清二楚。等倾晚收拾完出来,刚好看见陈薇身边伺候的丫鬟跪在宋芸面前。
她敛下眸。
不入局者不妄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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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芸去里间看过江靖,把他鬓边的一缕湿发别至耳后这才起了身。宋芸面色复又恢复镇定,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道:“走吧。”
这一次,宋芸没让任何人跟着。
她独身一人回了祠堂,那引在身前的丫鬟也一并摒退了。
宋芸走近祠堂,昔日她惯常跪拜的地方换成了陈薇,女子执笔的动作认真。身前摆着已经抄好的诵经。
佛堂前的灯盏被风吹动,晃动的短影映在了案首。陈薇抬起头,提笔止了墨,笑着看她:“姐姐,你来了。”
宋芸见她如此,克制着声色往前走了一步:“何必如此?薇儿,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不好。”陈薇并没有厉声反驳她,她只是继续低下头,重新执笔抄写。写下的每一个字却好似讨伐在心:“这样勉强的日子,困住了我二十年,也困住了姐姐的。”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你想如何?杀了他吗?”
“如果可以的话。”陈薇的笔触停顿了下,她又重复了一遍:“如何可以。”
她那一刀就不会是插.在腰上了。
“我已经留了他一条命。”陈薇抄完最后一份祈福经,她起身离开案首。当着宋芸的面对她跪了下来:“江靖死不足惜,可是姐姐与我情同姐妹,此情鉴比金真。他虽有苦衷,可你我二人亦被牵连。”
“数年以来,我都以为此局无解。是一笔还不完的烂债,可是今日。”陈薇说着递出了那份和离书:“此债已清,我与江靖两不相欠。陈薇此生唯独对姐姐心中有愧。”
“今日祈福,方知其中滋味,不愿再拖欠。”
陈薇说着又跪下行一大礼,举目通红,扣手顶额:“平西侯府氏女陈薇,今日还宋芸,正妻之位。”
宋芸猛地退了一步,喉间哽住。
她如何不明白。
陈薇一日不离将军府,她便一日为妾,终身为妾。
这样的委屈是宋芸一个人咽下的苦楚,她护了将军府二十年,从不示弱于人前,永远是临危不乱的宋夫人,却被最‘对立’的人撑了腰。
陈薇说完仍旧笑着看她,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陈薇眼中噙着泪,可却笑得那样天真:“姐姐,我们都换一种活法吧。”
“今日以后,我就要下江南了。”
宋芸垂着泪,紧紧拉着她的手:“江南与缙京离得那样远,你一个人,又有何依仗?我宋芸此生从未在意虚名,若是为此,我宁可为妾——”
“为人妾室者,不娶何撩?宋氏门庭清贵。”陈薇抬指抵在她的唇上:“姐姐人品贵重,不必为此空名所累。”
“正妻之位,你德配有余。”
陈薇说完又拉着宋芸的掌心贴在自己面颊上:“姐姐无需担心我,我之所以想去江南,自然是心中有数。”
“姐姐知道‘入云间’吗?”
‘入云间’掌权之人,是我表姐。
姚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