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江良的脸色立刻变白了,他用求助的目光望向祁辞。
祁辞却只是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两枚算珠,然后对旁边的小道童说道:“我们实在不放心把葛为建自己留在这里,麻烦小道长安排一下,拨几间客房给我们。”
那小道童刚要说这事自己做不得主,聂獜就已经走上前来,将几块大洋放到了他的手中。小道童在山上清贫惯了,哪里见过那么多钱,立刻按着聂獜的手往回推拒:“我去跟师父他们说一下,用不了这么多钱的。”
祁辞却对他笑笑,伸手在小道童肩上拍了拍:“小道长就收下吧,贵观救了我们的朋友,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小道童当即被他这一笑晃了眼,晕晕乎乎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点着头:“好,好,我这就去跟师父说……”
“不急,”祁辞拦住了小道童,趁着他劲头还没过,又抛出了问题:“之前听旭平道长那意思,我们这位朋友是被山中的精怪迷住了。”
“小道长知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精怪?”
听到祁辞提起这个,那小道童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但他到底心思单纯,手上又收了人家的钱财,犹豫之后还是说了:“其实……告诉你们也没什么,观里的人都听过那件事,只不过于我观的名声有碍,当时才没有跟小江哥说。”
“这事关乎我们朋友的性命,小道长还是告诉我们吧,祁某人在此保证不将事情宣扬出去。”祁辞见这小道童的口风并不严,就又劝说道。
小道童也见着葛为建可怜,于是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师兄们说,这事也有个几十年了,那时候观中香火还十分兴旺。”
“有位年轻的师叔,在山里救了个貌美的姑娘。”
类似的故事,祁辞听过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还不等小道童往下讲,就猜到八成这道士与姑娘间有了什么。
小道童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就略过了那部分,继续说道:
“……后来师叔就跟当时的观主师父说要归俗,可是观主十分看好这位师叔,怎么都不同意,也不许他再跟那位姑娘见面。”
接下来的几天,那位姑娘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也不再接受道观给她送来的食物,每天只喝些山中的露水。
而被关起来的那个道士,也坚决不松口,只希望师父能够同意。
这么一来二去,当时的观主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也担心再这样下去姑娘撑不住。于是一天夜里,老人家实在难眠,就散步去了关押弟子的地方,可谁知——他竟然听到,那房间中有细细的女子声。
老道长当即气了个仰倒,直接破门而入,看到的却是徒弟正捧着个与那姑娘八分相似的绢人,自言自语地说话。
老道长只当徒弟相思病笃,心也彻底软了,无奈地同意徒弟归俗,让他与那姑娘一同下山去吧。
但……等到他们来到姑娘的房中,竟发现她早已气绝多时,尸体都凉透了。
“那位师叔因此就彻底疯了,闯出道观不知去了哪里。”小道童说到这里,也有些沮丧,像是在为他们难过。
可后来没多久,观中就传出了风声,不少道士都说看到了那姑娘模样的绢人,穿着色彩艳丽的衣裳,有时出现在大殿的角落中,有时出现在参道的静室……总之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出现。
起初他们只是有些受惊,但并没有出什么事,但是从第二个月开始——就陆续有人死在自己的房间中,那死状还十分不堪入目。
至此,大家都在私底下说,是那姑娘死不瞑目,来观中寻仇了,道观也一天比一天衰败。
老观主心痛不已,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于是用自己的血画出能够抵御邪鬼的符咒,又在山林里建了供奉的小龛,然后就在当初那姑娘住过的地方自尽赎罪了。
“……后来观里就再也没有出过事,反而近些年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上山的人遇到绢人土龛。”
“所以师父们才经常在夜里巡视山林,将中邪的人带回观中,但——那些人也大多活不了多久。”
小道童看着房间里蜷缩的葛为建,可怜地叹了口气。
江良听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本以为葛为建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困在这里,那自己也可以来陪着他。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没法保住性命。
祁辞反而若有所思,装模作样地感叹几句后,就让那小道童去给他们准备房间了。
这会周围没了外人,聂獜站在祁辞的身后,微微俯身凑近:“大少爷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
祁辞略一挑眉,转身用打量着他,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这话可不能乱讲,那小道童哪里像是会撒谎的模样?”
“可你就是不信。”聂獜仍旧是块大木头似的,没那么曲曲绕绕,只是十分笃定地说道。
祁辞被他看穿了,觉得没意思极了,两枚青玉算珠在手心里抛了抛:“小道童不会撒谎,但别人给他讲的故事却并不一定是真的。”
“若仅是因为情事,当真值得如此而死,又非要全观人的性命来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