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进度必然会被拖慢,毕竟杂草荡无边无际,除非最顶尖的身法者来了,否则就得在上面引路一阵儿又下来休息一阵。
在码头发霉得快塌了的房屋里,宴槐序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扒了下来 ,包括外衣。
他靠在破烂的柱子上,抬头看无数洞洞的屋顶,一副没心没肺的纨绔样子:“你们放了我,小爷我大赏。”
睡在结满蜘蛛网的窗下的中年乞丐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压在曲起的腿上晃悠,双目紧闭,道:“等你朋友来了,我就放你走。”
宴槐序翻了个白眼,语气还是玩世不恭,眼睛里的感情却丝丝分明:“你真的会放我走吗?”
他没有听到答复,但他早已知道这个丐帮分舵主的打算。
不过,也无妨了,他逃出家,就是来看下他那久未谋面的心上人的,如今看到她平安,一切也就可以结束了。
徐醉茗一进门就看到了闭眼的两人,她看着宴槐序无语到极点,恨铁不成钢:“这个时候你还睡得着呀?!”
宴槐序的视线却完完全全穿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北冥瑶身上。
北冥瑶只简单扫了一眼宴槐序,她目光的终点是那个明显是南风都乞丐之首的中年女人,女人躺在窗户下面的草席上,身上破破烂烂叠在一起的布拼凑出一套完整的装束。
她看着女人,动动手腕:“可以松绑了吗?”
娇软的声音把假寐的中年女人震惊得双目一睁,带着浓烈的好奇鲤鱼打挺地站起来,迅速逼近北冥瑶。
她绕着北冥瑶转了好几圈,连续啧啧个不停,完全不惧北冥瑶冷静、暗藏杀机的目光。
“松绑!”
头头一声令下,孩子们手脚麻利地从命,只有为首的小姑娘捧着北冥瑶的剑躲得远远的。
“我们不是来为难你们的,我们就是来找个人证。”北冥瑶揉着手腕,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知道,”中年女人慢慢地往宴槐序走去,她的刀抵在宴槐序的脖子上,“官府已经来问过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在我这儿,你就只能得到和官府一样的答复。那就是没有人见过那天晚上的外人。”
北冥瑶也不和她纠缠,语调轻慢:“不劳烦您,我们自己来。就是要借贵宝地住一个晚上。”
女人满意地笑了,冰寒的刀尖泛着光:“宝地不敢当,要住自己找位置。”
“多谢,”北冥瑶抱拳,她走向小女孩,弯腰,亲和问道,“可以把我的武器还给我了吗?”
小女孩看了一眼中年女人,见中年女人朝她点点头,才将怀中有漂亮剑鞘的剑还给了面前的陌生女人。
北冥瑶将剑重新挂上腰间,转身,停住了步伐。
中年女人笑弯眉眼,从脖子后又掏出一把匕首对着北冥瑶:“还请福寿将军先行离去。”
风雨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北冥瑶,见她一如既往的冷静,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徐醉茗一手往背上的包裹掏,一只脚抬起。
“别动!”女人就像背后有眼睛一样,凶狠如被打开了闸门的流水般倾斜而出,“徐门小女,不要再动了,否则我保证我的匕首比你的骨朵、她的剑先见血。”
北冥瑶看了徐醉茗的腿一眼,徐醉茗会意地后退回风雨身边,她用自己的半个身体挡住了风雨,声量细小:“我保护你,别怕。”
风雨疲倦的眼间肌肉一跳,疑惑地嗯了一声。
而徐醉茗高度紧张,没有时间在意她的疑惑。
北冥瑶确定对面的两人处于安全位置便放心地朝中年女人走去,边走边明知故问:“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没有恶意,那他和我们是一道的,而且手无缚鸡之力,为何还要留下他?”
北冥瑶轻笑起,说起玩笑话:“莫不是看中了他的容貌,想留他做压寨夫君?”
中年女人知道北冥瑶在假装不知原因,但她还是顺着北冥瑶的意答了:“我倒是想有个这么貌美的男人做我夫君,但奈何这位公子身份尊贵,我,高攀不起。那自然是要完成单主的委托,将他绑好,送回扬州漕运总督府。”
徐醉茗听得和风雨面面相觑,她将开启的骨朵垂至身侧,走到难得对什么事有了兴趣的风雨身边,听到风雨自言自语一句:“现在这些官宦处理事的手段快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也超过了我的,”徐醉茗拉住风雨的衣服,问道,“所以说宴槐序的爹已经盯了宴槐序一路了?所以他是特意让宴槐序和阿瑶见了一面?”
风雨抖动手臂,将徐醉茗的手臂抖了下去,刚刚的那一丝好奇也已经消失:“我哪知道。”
北冥瑶的目光终于长久落在期待已久的宴槐序身上,她的声音柔软,此刻却出没有带上任何感情,似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宴伯父来接你回家了。”
宴槐序嘴角吊儿郎当的笑容还剩一半:“是啊。”
他与她四目相对,应和道:“就像北冥家哪天来接你一样,你会老老实实跟家人回家,我也会。”
“他……是在怪阿瑶吗?”徐醉茗敏锐地感知,抬头问风雨。风雨不答,眸光照例沉静。
北冥瑶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指责。可她不会心软,也不会更改这个决定——她从看到他被绑着开始,她就没打算带他走到,她就打算让丐帮的人把他带回去复命。
“宴槐序,”北冥瑶剑鞘上的玉坠被风吹起,微微摇晃,“回家好好生活。”
她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不得不言尽于此。
她朝反方向抬脚,大步走去。
徐醉茗看向眼中露出不舍痛苦的宴槐序,拉着风雨跑步追上北冥瑶。
在北冥瑶一条腿跨出门槛的瞬间,她们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少年的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会丢弃我。”
三人在门外驻足,徐醉茗小心翼翼地看北冥瑶的神色,企图从中找到她想留下宴槐序的一丝痕迹,但现实没有如她所想,于是她更加小心地问北冥瑶:“真的把他就这么交给丐帮的人?”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带上他,”北冥瑶说话的声音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和他谁都不能连累你们。”
徐醉茗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随之一起离开了这件看起来已经是整个码头最好的房屋。
屋内,中年女人收起了小刀,她坐回了专属于她的位置,眼睛微微浑浊,似暗自追忆往昔,她劝宴槐序道:“宴公子身份尊贵,家中如今在圣上面前也是独一份的恩宠,何必紧盯着福寿将军那般惹尽争议的人物,为她神伤呢。”
宴槐序哈哈笑出声,道:“不过是装给她看的,我的志向可不只是一个女人,这装的东西怎么连你们在这种混迹市井街头、看遍人间百事的人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