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中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徐非弋在前面走着,陈苓宜跟在后面狼狈地抱着银砂,小狗的乖巧懂事让陈苓宜又得了些安慰,但她仍然忍不住抱怨:“你就非得回去捡你那个破包袱吗?”
明明已经跑掉了,但因为包袱丢了徐非弋又回去找,他们竟然和蒙面人正面对上。陈苓宜不愿回忆手起刀落时挥刀那一瞬间刀刃传到手上的阻滞感,回过神来山林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是、是……”陈苓宜不愿相信,徐非弋却意外地并没有肯定她的想法:“还不一定就是姚青延。”
“什么意思?”除了姚青延难道还有别的人想要除掉他们?徐非弋却不回答,他们一直翻了两座山,徐非弋才找了个安静的山坳里落下脚来。
看到溪水陈苓宜恨不得赶紧奔过去,一身的泥水黏在身上已经发干,贴在皮肤上龟裂成了一片一片,一碰就会剥落。
“等一下。”拦住陈苓宜奔向溪水的脚步,徐非弋蹲下身在溪边的大石头周围观察了一会儿,“不能下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陈苓宜不满,这男人说话做事总是不跟自己打商量,知道的还明白这是因为他们刚成婚姚三少爷就离家做生意,夫妻俩根本不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仇怨,一见面就开掐。
她才不管徐非弋的阻拦,径直就要往溪水里跳,可到了溪边心里又泛起了嘀咕,“你为什么说这溪水下不得?”
徐非弋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溪流的上游,拐过一道水湾,汩汩溪水正从看不见的山石后方流过来。
从山石后冒出一团团贴在一起的白花花的东西,远远看去像是黏在一起的蛙卵,但却又大上数倍,陈苓宜困惑地想要看得更清楚,因此上前两步,脚尖刚好停到了溪水边缘。
“蛙卵”顺流而下,在水中跌宕沉浮,飘到离陈苓宜还有五丈远的位置时,被水中凸起的大石头卡住了。黏糊糊的胶质包裹着的东西越堆越多,直到大石头拦不住了,突然一齐冲了下来。
陈苓宜后退散步,她像遭了电击一样半痴呆地立在溪边,那些“蛙卵”冲到她跟前,通过透亮的黏液,里面装的全都是一个个手脚反绑折叠成一个桶状的人,他们各个张着死不瞑目的大嘴,任由溪水在口中吞吐流动。
陈苓宜捂住嘴,不敢想刚才如果自己下水擦洗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不知道是不是水喝得太多的缘故,这些折叠起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幼腹腔部分都格外地大,细看之下肚子部分还微微透明,泛着暗沉的绛紫色。
“你怎么会知道水里有问题?”陈苓宜好不容易压住了恶心,她望向徐非弋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情绪,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刚到此地,除非徐非弋有千里眼,能看到远在水湾之外的景象。
“这种山林的溪水中都没有鱼苗,你说水有没有问题?”徐非弋不在意她的眼神,反问到。
原来刚才他趴在石头边是在看水里的活物,这么一说陈苓宜也注意到,水中别说鱼苗了,就连一般溪水中常见的水草青苔都几乎绝迹。整条溪流过于干净,溪中好像只有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可水的问题是因为这些飘在水面上跟蛙卵一样的“人”吗?说它们是“人”已经不太合适了,看上去这些东西更像是某种祭器,用来开启奇怪的仪式用的。
“你干什么!”陈苓宜还没来得及阻止,徐非弋已经剖开了一个“蛙卵”的腹腔,腥臭得像腌渍了十年的臭咸鱼一样的气味扑面而来,饶是徐非弋面色如常也被熏得退后了好几步,陈苓宜头一次知道原来气味也是可以辣眼睛的。被臭味一冲,她的双眸变得飞红。
溪水灌进腹腔之中,臭味渐渐被水盖住。水下,一个还没脱开胞衣的肉团子从“蛙卵”的腹部流了出来,一股土黄色的浓水跟着蹿入水中,溪边很快就浑浊不堪。
陈苓宜不想靠近,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这些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了。“溪水上游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荨州吧,想要去往桐州,不会路过那个地方。”
……
“这既是荨州?”陈苓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说也是地方州郡怎么会荒凉破败至此。马车已经四分五裂连马匹都趁乱跑得无影无踪,两人怕还有其他人追杀也不敢走官道,只得翻山越岭好些时日才进到了荨州的边界。
只是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陈苓宜,她曾听父亲说荨州因地小位偏虽不如大州郡繁华,但终归是离京畿不远,断不至于落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