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踉跄,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无力。
终于到了床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破碎的人偶般瘫倒在地,双手却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紧紧攥住萧九冰冷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死神手里夺回。
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无尽的祈求与绝望,一声声地呼唤着:“小九,小九,我求你了,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你怎么能食言?你不能啊!”
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滚落,滴在萧九的手上,洇湿了那一小片床铺。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肩膀耸动着,抽泣声让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浓浓的哀伤:“小九,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糖,我再也不跟你抢了,我把所有的糖都给你,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糖……求你了,睁开眼睛吧……”那悲戚的哭声,像是要把这世间的残酷和无奈都哭尽,可床上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呼唤。
刑鸢鸢瞧着眼前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双腿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虚浮无力。
终于来到白君熙身旁,她伸出双臂,将白君熙紧紧搂入怀中,用力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声:“殿下……”
白君熙像个受伤至深的孩子,猛地扑进刑鸢鸢的怀里,那哭声是如此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冲破这营帐,冲破这命运的桎梏,每一声都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不舍,揪得人心生疼:“小九他骗我!他答应过的,可他却食言了!这个大骗子!”白君熙一边哭嚎着,一边用手紧紧揪住刑鸢鸢的衣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但我只要小九回来,不管让我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只要他能回来……”
刑鸢鸢紧咬下唇,极力克制的泪水还是决了堤,簌簌而落。
徐钰奎目睹此景,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难受得几近窒息,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扇子,指节泛白,似要将满心的悲戚都倾注在这一握之中。
此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萧九紧攥的手,心猛地一颤,快步上前。
徐钰奎小心翼翼地扒开萧九僵硬的手指,只见那枚丢失的兵符静静躺在掌心,上面还沾着萧九干涸的血迹。
徐钰奎瞬间呆立原地,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悲恸,他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拿起兵符,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似触碰着一颗破碎的心。
良久,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玉鹤衍身前,双手递上兵符,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将……将军,兵符,小九……小九拿回来了……”那声音轻如蚊蚋,却在这寂静的营帐中格外清晰,每个字都似重锤,狠狠敲在众人的心间。
玉鹤衍的目光落在那枚沾染着小九鲜血的兵符上,瞬间,他的双眼瞪大,眼神中涌动着震惊、悲痛与难以置信。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唯有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波澜。
片刻后,他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指尖触碰到兵符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
他紧紧握住兵符,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要把这兵符融入自己的掌心。
此时,他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紧抿的双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情感洪流。
良久,玉鹤衍仿若从无尽的悲痛深渊中艰难抽身,他的动作迟缓而沉重,缓缓抬起头来,那原本挺直如松的脊背,此刻竟也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负压垮。
他的双腿似灌了铅般,每迈出一步都在微微颤抖,脚步虚浮地朝着营帐出口挪动:“我……我这就先发急报,告知陛下……兵符,找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难以言说的沉痛与疲惫。
那声音在营帐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与落寞,久久不散,令闻者心碎。
毛飞飞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军医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着背上那道深长的伤口,鲜血早已将周围的床铺浸红,待伤口包扎完毕,军医轻轻叹了口气,收拾好器具后悄然离去。
此时的毛飞飞,因失血过多,依旧昏迷不醒,整个人毫无生气地深陷在被褥之中,唯有微弱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尚存一息。
而另一边,宏乌兰历经艰险,拼尽全力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玉鹤衍的军营。
他身形狼狈,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疲惫,他趁着众人不备,他悄悄潜入放置毛飞飞的营帐,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毛飞飞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愧疚,但最终只是静静地凝视了片刻,什么也没做,便转身悄然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营帐外的夜色之中。
毛飞飞在混沌的黑暗中徘徊了许久许久,意识如飘荡在迷雾中的孤舟,不知过了多少漫长的时光,终于悠悠转醒。
他的双眼空洞地望着营帐的天花板,眼神中满是迷茫与空洞,大脑好似被水洗过一般,一片空白。
然而不过片刻,往昔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涌回,萧九那毫无生气的面容瞬间在他眼前浮现。
想起因自己的过错而命丧黄泉的小九,他只觉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揪心之痛,背上的伤口虽然火烧火燎般疼痛,但相较于内心深处的自责与悔恨,却显得微不足道。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那根名为“愧疚”的弦,让他整个人沉浸在无尽的痛苦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毛飞飞仿若丧失了对疼痛的感知,神情麻木而空洞,机械地从床上缓缓坐起。
他的动作迟缓且僵硬,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一步步朝着营帐门口挪去,每走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虚浮而沉重,仿佛脚下拖着千斤重的铁链。
当他终于走到营帐门口,抬眼望去,熟悉的军营景象映入眼帘,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回到了之前的驻地。
然而,往昔那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热闹场景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军营沉浸在一片死寂般的悲痛之中。
没有了萧九那如小太阳般温暖灿烂的笑容和欢声笑语,整个军营好似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士兵们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哀伤,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失去战友的痛苦与悲戚。
寂静的空气中,除了那若有若无、幽幽的抽泣声,便只剩下士兵们例行训练的沉闷声响,单调而又压抑,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与萧瑟之感。
毛飞飞仿若失了魂一般,独自在军营中踽踽而行,那空洞的眼神似是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往昔热闹的军营,如今四处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每一寸空气都像是被泪水浸湿,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河边,毛飞飞如同一具被抽去了精气神的躯壳,呆愣愣地缓缓坐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河面。
河水悠悠,倒映出他那张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脸,那是一张被痛苦与自责深深蚀刻的面容,憔悴而又消瘦,曾经的鲜活生气早已消失殆尽。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手颤抖得厉害,好似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残叶,手指轻轻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似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如今的模样。
指腹摩挲着凹陷的脸颊,每一下触碰都像是在揭开一道刚刚愈合又被撕开的伤疤,痛意直达心底,而那眼底的空洞与绝望却愈发深沉,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他整个人吞噬其中。
此时,玉鹤衍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毛飞飞身后,手中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那是毛飞飞平日里最喜爱的食物。
毛飞飞的身形微微一僵,像是有所察觉,但他仿若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河水,对玉鹤衍的到来没有给予丝毫回应。
玉鹤衍静静地伫立了片刻,随后在毛飞飞身旁轻轻坐下,将包子轻轻放入毛飞飞的手中,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开口:“你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一个月,小九他……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来,他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毛飞飞的身子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手中的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一个月……”
玉鹤衍的目光紧锁着毛飞飞,眼中满是疲惫与哀伤:“对,一个月”
毛飞飞缓缓转过头,望向玉鹤衍,空洞的眼神中交织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这不对……小九不该死的,小九本不该死的,剧情本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明明,明明小九不该死的,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不该来……”
玉鹤衍看着毛飞飞这般痛苦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轻叹一声说道:“毛飞飞,军医讲了,那一刀并非致命伤,只是小九此前身上的伤既多且深,他还只是个孩子,能坚持那么久,已是奇迹了”
毛飞飞的脑袋轻轻晃动,仿佛这样就能否定这既定的残酷事实,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砸落在地面上:“不,这不一样,玉将军,这不一样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来了这里,小九他不用死,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玉鹤衍嘴唇微张,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任何安慰的话语都难以出口,最终只能无奈地低下头,满心悲戚。
毛飞飞依旧低垂着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小九他拼死从那个人手里抢来了兵符,我不明白小九胆子为什么这么大,不明白小九为什么不怕死,他明明可以跟我先回来找你们再想办法去拿兵符的”
玉鹤衍听闻此言,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迟疑片刻后,缓缓伸出手,轻轻地为毛飞飞拭去脸上的泪水,佯装粗声粗气地说道:“别哭了,老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毛飞飞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向玉鹤衍,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玉将军,小九说他等不及了,说军营里的兄弟姐妹们等不了,所以他一定要把兵符拿回来,他问我,他是不是英雄,我告诉他,是,他是大英雄”
毛飞飞的话语中满是自责与悔恨,字字泣血,令人心碎:“他说他终于也能保护大家了,他说他想念你,想念军营里的每一个人,渴望着能再次相见,一起保家卫国,继续守护军营这个家,可是,小九又说他没有……没有未来了,那些美好的画面他再也看不到了,他觉得好可惜,但他不后悔……他说他不后悔,可我后悔了,玉将军,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来这儿的,是我害死了他啊……”
玉鹤衍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毛飞飞的话语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将他心底深处那极力掩埋的悲痛狠狠勾出。
这漫长的一个月里,他仿若置身于一场与痛苦的拔河赛中,拼尽全力压制着那份蚀骨的伤心。
他不辞辛劳地鼓舞着军营中的每一个人,试图用忙碌的政务和高强度的练武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在这巨大的悲恸面前保持冷静与坚强。
他不断地在心底告诫自己,自己不能哭,更不允许哭,小九在天之灵定不希望看到他们因他的离去而一蹶不振,沦为行尸走肉。
然而,当毛飞飞那些饱含愧疚的话语钻进耳朵的瞬间,玉鹤衍筑起的那道坚固的心防轰然崩塌。
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汹涌的情感,猛地伸出双臂,将毛飞飞紧紧拥入怀中,把脸深深埋进毛飞飞的脖颈处,仿佛这样就能寻得一丝慰藉,就能让破碎的心稍稍愈合。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骗过所有人,却未曾料到,最骗不过的竟是自己。
战场上的生死他早已看淡,可小九不同,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一想到自己连小九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甚至没能听到他的遗言,小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玉鹤衍的心便好似被千万根针扎着,痛意蔓延至全身。
他那宽阔有力的臂膀如同铁箍一般,紧紧环抱着毛飞飞,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压抑着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哭声。
但那抑制不住的悲痛还是化作温热的泪水,肆意地打湿了毛飞飞的衣服,这无声的哭泣,没有惊天动地的嚎啕,却更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人心,让人揪心不已。
玉鹤衍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身为一军之将,他就如同军中的定海神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所有人的情绪也都受他影响。
他清楚得很,自己要是在众人面前哭出声来,那无异于在本就动荡的军心湖面上投入一颗巨石,掀起的惊涛骇浪会瞬间冲垮那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稳定。
军营里的将士们本就因小九的离去而沉浸在悲痛与愤怒之中,倘若看到他这个主心骨都崩溃落泪了,那压抑着的悲伤会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愤怒也会如同燎原之火般熊熊燃烧,整个军营将会陷入一片混乱,到那时,还何谈整军备战,又如何去守护家国呢?
所以,哪怕心中的哀伤已将他淹没,哪怕那悲痛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也只能死死咬住牙关,拼命忍住,绝不让那哭声溢出分毫,独自咽下这苦涩的悲伤,扛着这份沉重,努力在众人面前维持着坚强的表象。
毛飞飞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微微一怔,原本止不住的哭泣也戛然而止。
背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被玉鹤衍用力的拥抱勒得钻心地疼,但他并未有丝毫挣扎,反而缓缓伸出手,轻轻回抱住玉鹤衍。
他心里明白,此刻怀中的这个人,内心的伤痛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深沉、来得猛烈,他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失去小九。
毛飞飞一时语塞,不知该用何种言语去抚慰这颗破碎的心,只能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任由玉鹤衍在自己怀中宣泄着那如洪水决堤般失控的情绪,用无声的陪伴给予他一丝温暖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