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了八月十六,阿鹤迫不及待,天一亮便在门前等着宋霜迟。
他敲了门,又催了一阵,方才等来了背着琴姗姗来迟的宋霜迟,身后却未跟着绛尘。
他有些奇怪,却并不曾开口,只是跟着宋霜迟一起往院外走。
走到院门的时候,因着有结界挡着,阿鹤特意观察一介凡人的宋霜迟要如何打开结界放他出去。
却不曾想,宋霜迟只是抬手,抚摸着他脖颈处的绒毛,于是那挡了他许久的结界,便仿若无物般,任他自由穿行了过去。
阿鹤没看清,却感受到了,在他通过结界的时候,有一丝细微的灵力流动,自宋霜迟抚摸着他脖颈处的手,从那绒毛穿过,汇入那结界中消失不见。
一出了结界,阿鹤便移开了脖颈,仔细盯着宋霜迟的左手。
从前有宽袍大袖覆盖着看不出,可如今仔细观察,阿鹤才发现,宋霜迟白皙的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镯子。
那镯子颜色暗沉,看不出什么材质,上面本该有着精致的镂空纹样,可因有些老旧,又被袖子遮挡着,也看不出什么来。
阿鹤想,宋霜迟能自由进出结界,该是因着这镯子。可以他的眼力,既看不出那镯子上有什么灵力,也看不出上面有什么术法。
宋霜迟见阿鹤紧盯着自己手上的镯子,明白他已想出出入这结界的关键,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抬头,凝视着天堑峰的方向。
阿鹤回过神来,既已出了枫院的结界,他便可借机离开赤湖,于是告别道:“宋公子,多谢。”
他对着宋霜迟低下头颅,诚挚道,“救命之恩,阿鹤铭记于心,来日再报。”
“何必来日。”
宋霜迟笑着说,“今日便报吧。”
“好。”
阿鹤应了,“如何报?”
宋霜迟便问道:“阿鹤,你身上的妖气,旁人是不是闻不到?”
他记得,以师兄的灵力,都闻不到阿鹤身上的妖气。
阿鹤点头:“是。”
“那你可否放出些许妖气?无需太多,只要能让我那些师兄弟察觉到就可。”
“是可以。可我为何要这么做?”
阿鹤疑惑的反问,“赤湖容不下妖,我又打不过他们。”
“无需你打。”
宋霜迟神色笃定,“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动手。”
“那更不行了。”
阿鹤摇头,“我若悄悄离开,你本无灵力,在你那些师兄弟面前也有说辞。可我若大摇大摆出现在你那些师兄弟面前,你还当众护我,就算你是九溪仙尊之徒,往后又该如何在赤湖立足?”
“我知道枫院有结界,你那些师兄弟进不来。”他越说越急,苦口婆心的劝,“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枫院吧?”
“我也不愿一直待在枫院。”
宋霜迟收起笑容,神色认真,“阿鹤,我要你助我离开赤湖。”
“你不是九溪仙尊之徒吗?何以要我……”
阿鹤的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回去。
过去的这几个月,他从未见过宋霜迟如今的眼神。那么难过,那么不舍,却又那么决绝。
他重新开口,“我要怎么做?”
宋霜迟道:“放出妖气就可。”
阿鹤听话的照做,问道:“你那些师兄弟很快就会发现我,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站在我身边就好。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动手。”
宋霜迟习惯性的伸手去摩挲他脖颈处柔软的绒毛,“阿鹤,相信我,我一定会送你出赤湖。”
阿鹤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半空。
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御剑而来,灵力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他下意识的戒备起来,挡在了宋霜迟身前。
御剑很快落地,来人果然有几分熟悉,正是三个月前与尘澜一起追缉阿鹤的尘溯。
少年怒气冲冲,看向阿鹤的眼里还带着杀气,可落地的刹那,却仍旧先收了剑,语气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礼数倒是半点不差,躬身行礼道:“尘溯见过宋师兄。”
对方礼数周全,宋霜迟便也笑着回了礼:“尘溯师弟客气了。”
说了这句,他才笑着说起了正事,“尘溯师弟来的正好,烦请通知刑堂一声,阿鹤的事,我今日便去血枯台给个交代。”
尘溯一腔怒气被他的话震得愣在当场,狐疑的看了他和阿鹤好几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却仍旧不敢相信的找他确认:“宋师兄,你刚刚说……要、要带这鹤妖去血、血枯台?”
宋霜迟:“是。”
尘溯依然不敢相信,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即使知道有结界,也不住的往枫院里看去,吞吞吐吐的问:“宋师兄,那、那个……”
“师兄在休息。”
宋霜迟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利落的回道,“他不会与我一起去血枯台。”
“哦,好。”
尘溯下意识的点头,先是放下了心,随即皱眉道,“那绛师兄知道你要去血枯台吗?”
宋霜迟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阿鹤:“我要去天堑峰一趟。”
天堑峰与枫院隔得远,宋霜迟没有灵力,也就不能御剑。
阿鹤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犹豫了一下,那边的尘溯却先开了口:“宋师兄,你要去看掌门,不如让我御剑带你去吧?”
尘溯看着阿鹤很是嫌弃,担心道:“宋师兄,它毕竟是妖族,怎会甘心当坐骑?要是伤到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