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叔叔,对不住。”
阿鹤低着头认错,“我没让阿爹探我的灵脉,可阿爹还是知道我受伤了。”
意料之外,寒江并未苛责,只道:“你坐下吧,我替你祛除体内残留的萃云剑气。”
九溪仙尊灵力通天、剑法通神,萃云又是至寒之剑,虽说只是一道残留的剑气,可祛除时稍有不慎,便极易反噬自身。
幸而,寒江习得亦是冰系术法,灵力虽比不上九溪仙尊,可也是祁山妖族一等一的高手,自是不怕反噬。
只是,当真正施法祛除阿鹤体内的萃云剑气时,寒江却不由皱起了眉。
阿鹤体内残留的那道剑气,虽说仍旧凛冽彻骨,却远非他想象中的霸道强劲,甚至比他印象中的,竟还要弱上几分。
寒江不自觉的抬头,看向赤湖的方向。
这一百多年,大哥旧伤不愈,固守祁山,心碎神伤。
那你呢?
这样的力道,你究竟是手下留了情?还是……
剑气已除尽,寒江收回手,垂眸看向阿鹤:“你同王上说了些什么?”
“阿爹猜到我这一趟是去了赤湖……”
阿鹤顿了顿,还是咬唇说了实话,“阿爹还主动提起了……九溪仙尊,我就都与阿爹说了。”
“只是我没见到九溪仙尊,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当然见不到。
当年的剑光太无情,当年的血色太刺眼,以至于过去了一百多年的今天,妖族依旧听到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敢出现在他面前的妖族,皆已成了一抔黄土。
赤湖不容妖。
自他令下之日,赤湖方圆百里,再不见妖族踪影。
所以,知晓阿鹤闯进赤湖那日,他和大哥都已做好了迎接阿鹤死亡的准备。
大哥本就旧伤未愈,哀思之下,发作的便格外凶险。
却不曾想,阿鹤竟活下来了。
大哥又惊又喜,心神震荡之下,伤势竟越发严重。
可大哥拒绝了疗伤,而是一个人躲进了桃林。
寒江只问:“你怎么回来的?”
阿鹤身上是没有妖气,可他受了伤,必然会被赤湖门人发现身份。身份被识破,他灵力又差,究竟是如何从赤湖全身而退?
“是宋霜迟送我出来的。”
见寒江眼中有疑惑,阿鹤忙解释道,“宋霜迟是九溪仙尊的徒弟,我是我在赤湖交的朋友。”
“九溪仙尊,还有绛尘以外的徒弟?”
寒江皱眉,“他一个弟子,怎么敢违背师父定下的规矩送你出来?其他赤湖门人能由着他这样做?”
“其他人是不肯。”
阿鹤再次回想起血枯台上的场景时,还是很心疼,“可宋霜迟非要送我走,还割伤了自己的手。那些人怕他出事,只能答应他。”
“还好有宋霜迟,我才能回来见阿爹。”
寒江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伤了自己,赤湖门人就敢违背掌门御令,放你出来?”
九溪仙尊若有这样的好脾气,当年妖族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嗯。”
阿鹤一脸真诚的点头,“宋霜迟说,私闯赤湖之妖,并不一定要死。九溪仙尊当年定下的规矩,还有下半句。”
他不曾经历过当年之事,也并不懂赤湖不容妖的这条规矩有多么严苛,故而也并不觉得,赤湖门人由着宋霜迟放了他一事是有多么反常。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宋霜迟是掌门之徒,身体又不好,赤湖爱重同门,不愿宋霜迟为此伤了身体,依着他实属正常。
赤湖不容妖。
这条铁律,竟还有可以容情的下半句。
寒江从未听过。
可他没有顺着这个问题继续问,而是道:“宋霜迟的事,你也和王上说了?”
“嗯。”
阿鹤说,“我难得交朋友,阿爹也很好奇,问了好些与他有关的问题呢。”
这句话之后,寒江沉吟了一阵,没有再问,而是主动结束了对话:“殿下,请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看王上。”
阿鹤点头退下,回了自己的寝殿。
三月未归,他房中依旧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就连他临走前随手折下搁在书架上的蝴蝶兰,都仍旧娇艳欲滴。
他心知,这一切都是阿爹所为。
他心中感动,却也越发自责。
都是他一时冲动,才会让阿爹旧伤复发。
可自责过后,还带着些微的庆幸。
若不是这一时冲动,他也不会遇见宋霜迟,也就交不上朋友。
他爬上床,在各种情绪交织之中,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