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尘毕竟是那人的徒弟，寒江便客气回道:“送我们家殿下，来见一见朋友。”

绛尘的眼神移向阿鹤。

先前他只顾着戒备灵力高强的寒江了，没把一旁没什么灵力的阿鹤放在眼里。

可是寒江说，那是他们家殿下。

而人人皆知，祁山妖族殿下，本体是一只白鹤。

白鹤，朋友。

绛尘忽然想起来，阿迟在枫院时，就捡过一只白鹤。

那白鹤同眼前眉目俊秀的少年一样，虽说是妖，可浑身上下，却闻不到半点妖气。

阿迟离开赤湖时，是带着那白鹤一起走的。

“原来，你就是那只白鹤。”

绛尘放下剑，回头看向宋霜迟。

似乎不知道他们的出现，也不曾听到过他们的对话，宋霜迟没有抬头，依旧在弹琴。

泠泠琴音里，是小桥流水的闲适，是夕阳西下的宁静，是随波逐流的悠然，是坐看云起的惬意。

直至一曲结束，宋霜迟微笑着抬眸，翩翩笑语中却带着疏冷漠然:“你们都来了。”

青年抬头的那一刻，寒江睁大了双眼，僵直了身体，下意识轻唤:“翠微仙子……”

午夜梦回时，你可曾想起过少年时的回忆，可曾想起过故人的眉眼？

一百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

可原来，在这副眉眼面前，一切从未过去，依旧清晰如昨。

所有人都说，宋霜迟的眉眼，生的与一百多年前的翠微仙子一模一样。

可从来，没有人当着阿迟的面说这样的话。

是以，寒江的话一出口，绛尘看向宋霜迟的眼神里，紧张中又添了惊慌担忧心疼。

这些年，即便是在赤湖内部，对于九溪仙尊何以会收凡人宋霜迟为徒，亦有着各式各样的揣测。

其中最深入人心的，唯有两点。一者是在于容貌，二者则关乎身世。

几人各怀心思，唯有一旁的阿鹤有些怔愣，疑惑的看向寒江。

翠微仙子是谁？寒江叔叔又为何会对着宋霜迟唤这个名字？

宋霜迟连唇角笑容的弧度都未变，语声中却去掉了先前的漠然:“寒江妖君。”

“我听说，你与慕楠妖尊相识于少年。”他笑着看向寒江，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今日既然有缘遇见，不如坐下来，与我说一说从前？”

宋霜迟没有理他，阿鹤有些失落。

可很快，随着宋霜迟的话音落下，阿鹤恳切的看向寒江，帮腔道:“寒江叔叔，我们先坐下来吧。”

他知道，寒江向来不愿提起从前的事。

可想知道从前的，不只有宋霜迟，还有他。

那些从前，是寒江的过往，也是阿爹的过往。

寒江看着对方的眉眼半饷，抬手捏了法诀，周围满地的尸体和血液尽数消失不见。

他抬脚过去，学着宋霜迟的模样盘膝坐下，终于应道:“好。”

他看着宋霜迟熟悉的眉眼，一向冷漠的面容柔和了下来，轻声问道，“你想听什么？”

阿鹤放下心来，想要离宋霜迟近一点，可见他眉眼里没有半分自己，到底还是不敢，乖乖坐在了寒江旁边。

既然要聊天，绛尘便收起了手中剑，以隔空取物之术将自己在赤湖房间里的那一套茶桌茶具搬了过来，殷勤的泡了茶递给宋霜迟。

宋霜迟窥见了绛尘眼里的那一分哀求讨好，到底是不忍心，接过了那杯茶。

绛尘笑起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宋霜迟身边。

宋霜迟喝了一口茶。

茶总是如此，再好的茶叶，再好的茶水，清冽甘甜之中，也依旧残留着那一丝涩味。

“我在赤湖时，看过不少时下流行的话本子。其中有一本，我很是好奇。”

他眉眼款款，语声淡淡，“这话本子上说，一百多年前，仙门第一人的九溪仙尊和祁山妖王慕楠妖尊本是至交好友，却因同时爱上了翠微仙子而决裂，最终引发了仙妖之战。”

仿若不曾感受到对面陡然沉重的呼吸，宋霜迟只凝视着白瓷盏里浮浮沉沉的碧青茶叶，微笑着道，“寒江妖君，不如就说一说，一百三十年前的仙妖之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