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迟,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吗?
可即便是生死不知的猜测,应该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样残忍吧。
宋霜迟偏过头,不忍去看绛尘,手上却慢慢不再挣扎,任他握着。
绛尘感受到了宋霜迟心底的动摇,握着他的手重复着哀求:“阿迟,我只是想见你。”
宋霜迟终于妥协:“好。”
“太好了。”
绛尘立刻高兴起来,兴奋的一把抱住宋霜迟,“阿迟,你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宋霜迟垂眸,伸手本欲推开,可触及绛尘的肩膀时却下意识的就要回抱过去。
他克制住自己即将触碰上绛尘后腰的手,握紧拳头,哑声道:“师兄,你想见我,可以。”
“那你要答应我,自今日起,再不要去寻什么续命之法……”
“不!”
绛尘打断他的话,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摇头,“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阿迟,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的。”他惶恐又着急的保证,“阿迟,你别放弃,我会找到的。”
宋霜迟只是平静淡然的补完后半句话:“……更不要去尝试渡魂之术了。”
绛尘陡然僵住。
好一会,他才松开手,别过脸,讷讷道:“你怎么知道渡魂之术?”
宋霜迟依旧神色淡淡:“十年前的中秋夜,你在给师父拿书的时候,在书架里偶然发现了渡魂之术的残篇。那时,你已知我年寿难永,寿命将尽,见此如获至宝的日夜研究。你从不防我,我自然便知道了。”
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晚,他不知何故辗转反侧,于是披衣起身,恰遇上绛尘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休息。
他走过去却发现,绛尘手上压着的,竟是一篇写满笔记的术法残卷。
渡魂之术。
以己之魂,渡彼之生。
这个术法,施术者以承受裂魂之痛和终生忍受魂魄缺损的代价,来换取把自己的生机寿命分给对方的一个机会。
术法若成,彼之因果,便是己之因果;彼之苦痛,便是己之苦痛;彼之生死,亦是己之生死。
那夜月凉如水,宋霜迟看着那被绛尘写满笔记的残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前些日子的中秋节,久未露面的师父为何突然来访。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把这渡魂之术的残卷送到绛尘的眼前。
他在石桌前站了许久,可最终,他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不曾看见。
十年了。
他不动声色,只是暗中疏远绛尘,从未提起此事。
直至今日。
他说:“十年了,放弃吧。”
“我不。”
绛尘依旧是这两个字,眉眼倔强,神色灼热,“我绝不会放弃。”
“这世上,一定有能救你的方法。”
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可绛尘却总是不肯接受。
宋霜迟低头,收起桌上的软剑和匕首,抱着琴便往外走:“你既不肯答应,那就走吧。”
深秋的风吹起他的衣裳下摆,让他的身影看起来越发萧瑟疏冷。
绛尘看着他,心念一转间已下了决心,脚下却是快步追了上去,小心翼翼道:“阿迟,你不愿见我,那让尘澜师兄来好不好?”
“不用。”
宋霜迟直接拒绝,单手开了门,然后愣了一下。
阿鹤竟还没有走,坐在茶几上忐忑紧张的绞着手指,这时听到声响抬起头,清亮的眼里满是可怜兮兮。
“可我担心你。”
宋霜迟不想再与他争论这些,便看着阿鹤道:“有阿鹤在,你可以放心。”
绛尘只看了阿鹤一眼,便嫌弃道:“他灵力这么差,能有什么用?”
阿鹤刚为宋霜迟的话开心,便听到绛尘这样说,气得不行,可想要反驳,竟是不能。
他灵力差,这原本便是事实。
“阿鹤的灵力是护不住我,可他的身份可以。”
宋霜迟也没有反驳,顺着道,“阿鹤是祁山妖族的小殿下。有他相护,妖族不敢对我不利。”
“可这世上的妖族,也并非全归属于祁山。”
绛尘还是不放心,“要是遇上祁山以外的妖族,你怎么办?”
“我在赤湖十六年,并非没有自保之力。”
宋霜迟叹气,敲了敲自己的琴头,笑道,“再说了,打不过就跑,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那琴头上面,刻着一树枫枝。而那些枫枝刻纹里,则隐藏着一个连着赤湖枫院的传送法阵。此阵开启无需灵力,只需以手顺着法阵纹路触其图案即可。
而这句话,那已是十多年的事了。
彼时,宋霜迟还不像如今这般平静淡然,亦是热烈恣意风风火火的少年心性,即使无法修炼灵力,也热衷于用一切奇妙怪异的法子与赤湖弟子们挑衅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