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
春回去看绛尘时,尺素正用灵力帮他治伤。
春回在门口站了一阵,等尺素疗愈结束,方才踏步进门,问道:“尺素,宣和呢?”
“掌门师兄。”
尺素起身见了礼,回道,“师兄配药去了,待会就过来。”
春回点头,随即吩咐道:“你先出去,我和绛尘说几句话。”
“是。”
尺素有些奇怪,但很快应了,退步出门。
春回这才看向半卧在床眯眼休息的绛尘,关心道:“绛尘,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春回仙君有话直说吧。”
绛尘伤的重,这时脸色都还泛着虚弱的白,却只是抬眼道,“我没事。”
春回:“是宋霜迟的事。”
“阿迟怎么样?”
绛尘激动的坐起身来,拉到了伤处也不在乎,急道,“宣和说阿迟来了镜湖,他没事吧?”
“他现在没事。”
春回眸色黯然,“但你我都知道,他魂魄将散,寿命将尽。宣和说,以他的灵力,最多也只能再保他半年。”
半年。
绛尘的手颤个不停,身上的伤好像这时才发作,每一处都痛的要命。
他一直都知道,阿迟没有多少时光了,所以他才拼命的去闯蒙山,想为阿迟去争一分希望。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阿迟最后的日子,竟然只剩下半年。
沉默良久,他攥紧拳,只道:“我会想办法。”
春回冷声道:“你如今不过元婴中镜,半年时光,你天赋再好,拼命修炼,也不可能达到化神期。”
“再说,几百年了,自仙门创立以来,闯蒙山的人不知凡几,却从未听说,有人破过蒙山结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绛尘,劝诫中含着悲悯,“你放弃吧。”
阿迟要他放弃,如今春回,也要他放弃。
但绛尘扬着头,倔强又坚定:“我不放弃。”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阿迟走向死亡而什么都不做。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放弃。
春回叹气:“连你师父都已放弃。你不放弃,除了再搭上一条性命……”
“师父才不会放弃。”
绛尘神情激动的站起身,胸膛起起伏伏,气的眼里都快要冒火,“春回,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的……”
春回打断他,眼中尽是怜悯,“是你。”
绛尘只觉得可笑:“是我看着阿迟长大,你不过才见了阿迟一面,竟然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渡魂之术。”
春回只平静道,“在我手上,九溪仙尊知道。”
“你说什么?”
绛尘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大喜,躬身下拜,恳求道,“春回仙君,你手上既有渡魂之术,可否允我用此术去救阿迟?”
春回只是摇头。
绛尘不明白:“为何?”
“九溪仙尊对镜湖有恩,亦曾指点过我的剑术。若是他开口,我自会将渡魂之术双手奉上。”
春回侧头,凝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连声音也变得苍凉,“可九溪仙尊宁愿给你一份渡魂之术的残卷,也从未开口。”
“绛尘,”他回头看向绛尘,“你可曾想过缘由?”
绛尘看着他,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可最终,他双手抱臂,艰涩沙哑的开口:“我……凭什么信你?”
春回开口,眼里带了点微末的笑意:“宣和信我。”
“……好。”
绛尘的手紧了紧,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方能继续道,“我没想过。”
“春回,你告诉我。”
“因为……”
春回沉默了一阵,指尖用力扣住掌心,哑声道,“渡魂之术,根本救不了宋霜迟。”
而他明知此事,那一日却仍以渡魂之术去试探宋霜迟,只是想知道,宋霜迟究竟会如何选。
幸而,宋霜迟拒绝了。
“不可能。”
绛尘才不信,“宣和说,渡魂之术是续命之术,可重续……”
“宣和是我镜湖天资最好的弟子。”
春回打断他,“你真的以为,以他的天分,有残卷在手,苦心十年,都钻研不出真正的渡魂之术吗?”
绛尘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早就钻研出真正的渡魂之术了。”
春回唇角扯了扯,笑的荒凉而又悲哀,“可这么多年,你从未施术成功。”
“宣和和你,都以为是术法的问题。可真正有问题的,”春回垂下眼,几乎把掌心扣出血来,艰难道,“……是宋霜迟。”
“自古,人也好,仙也好,甚至妖也罢,皆是死后方才散魂,再入转生。”
“可为何偏偏是宋霜迟,却在活着的时候开始散魂,再无来世?”
春回的声音很轻,“绛尘,你可曾想过?”
绛尘一句话都没听懂。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听懂。
春回走向窗边,自萧瑟的秋景一路往外望过去。在那看不见的远处,有一片素白如雪的梨花林。
他伸手握住窗框,好像又闻到了那阵清香,让他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九溪仙尊,从未与你说过宋霜迟的身世吧?”
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