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序眸光微动,盛满了担忧与同情,然而对方却不以为意,依旧保持着那耐人寻味的笑容。
半晌后,裴元序才开口:“Хватитигратьврусскуюрулетку......”(别再玩俄罗斯轮盘了……)
她顿了顿,从劝说转成了央求:“нестановисьтем человеком.”
(不要变成那个人)
对面僵住了表情,嘴角逐渐下沉,目光宛如幽暗的深谭般死寂,蛛网似的发丝笼罩住她的面颊。
“Янеиз - заденег.”(我不是为了钱)
裴元序的眉头更加紧锁,她轻微摇头:“我不懂你。”
“希望有一天你能懂。”那人一脸平静地道。
下一秒,那把左轮手枪的膛室便在黑色皮质手套的控制下急速转动,发出紧凑的咔嚓声,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枪,将枪口稳稳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嘴角扯出一抹嘲弄而荒诞的笑容:“Мир - этоад. ”(这世界是地狱啊)
她紧握着扳机,口中一个音节接一个音节地吐出裴元序的名字:“Rosy Gin……”
话语与四声枪响混合,交织在这片被遗弃的废墟中。
裴元序阴沉着脸,冷冷丢出两个字:“幼稚。”
说完,她径直离去,不再去关注身后的事。
—————2021.2.6 射击馆————
……想到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模样,裴元序不禁有些烦躁,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步枪。
她突然架起枪,动作迅速而决绝,朝靶子狂射了几发子弹。
“砰!砰!砰!……”
子弹冲破枪膛,与空气摩擦产生锐剑般的高频嘶鸣声,向靶子疾驰而去,正中红心。
“哇……”一旁的江礼然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一声惊叹。
裴元序的视线无意识地偏移,在目光触及江礼然的那一刻,因那份沉重而变得烦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正过脸,明媚的笑意在脸庞上荡漾开,眼中满是柔情。
“来。”
她从身后环住江礼然,手臂轻轻地与她交叠,把住了她的枪。
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她的掌心覆盖在江礼然的手背上,引导着她的动作,手稳如磐石,将枪口精准地瞄准前方的靶子。
江礼然感受着那冰冰凉凉的体温,以及从身后轻拂过耳畔的呼吸,心跳似鼓,一抹红霞从脸颊升起。
她抿抿嘴,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却又不由得放松。她顺着指尖上稳定的力度,逐次扣下扳机。
几颗子弹飞溅而出,准确无误地命中,深深嵌进了靶心,遗留下几个大小一致的弹孔。
江礼然低下枪,怔怔地望着那些黑洞洞的弹孔。
许久后,她才拖出一句话:“原来枪枪命中红心是这种感觉……”
裴元序顺势把头靠在江礼然的肩膀上,歪头说道:“嘿嘿,好玩吧?”
“嗯……”
江礼然还没从震撼中恢复过来,眼睛直愣地盯着那几个近乎重叠的弹孔,心脏在胸腔中跳得发狂,无法抑止。
在她惊愕的脑海中,裴元序的形象被一阵无名的魔法所改变。转眼间,她已换上一身战术装备,英姿飒爽地出现射击竞技场上。
“好厉害!!!”江礼然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裴元序被她的夸奖打败,心头恍若有条毛绒绒的尾巴在挑逗,痒痒的。
她的嘴唇轻微地撅起,又忽地抿起,试图控制住脸上即将溢出的笑意,但嘴角却止不住微微上扬。
她只好清清嗓子,强作镇定:“我教你个东西,学吗?”她问得随意,假装刚刚的夸奖并未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未等江礼然作出回应,裴元序就已经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向了武器架。
江礼然紧跟在裴元序身后,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她急切地问:“什么啊?”
裴元序的手指在众多不同的枪支间滑过,最终停在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上。
她轻巧地拿起它,仿佛这只是件儿时的玩具。
她娴熟地往枪里填充了一颗子弹:“看我。”紧接着她摇晃了下手枪,示意江礼然认真关注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将击锤轻轻放下,一边慢慢扣动扳机,一边讲解道:“当子弹只有一颗的时候,如果不想发射出去,可以这样……”
说完,她朝着靶子上膛,扣下扳机。
江礼然立马望向枪口,那里毫无反应,就像是裴元序用意念牵动了子弹,让它只能留在枪膛里一样。
她张大了嘴,带着仰慕的眼神转头看着裴元序,好奇地发问:“那我怎么知道它会不会真的打出来啊?”
裴元序朝她挑挑眉,露出一副小骄傲的表情。她抓住江礼然的手,轻轻放在手枪上,带着她将这手法重新演练了一遍。
“你仔细听声音。”
江礼然紧盯着手枪,直到扳机被扣到底,发出微弱的声响。
她眉头微蹙:“嗯?”
见她没理解到自己的意思,裴元序继续耐心地演示,在手枪发出声音后,她才解释道:“扣下扳机直到听到一声‘click’声,这样就可以确保子弹不会在第一次扣动扳机时发射。”
江礼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将枪完全把握住,按照裴元序所说的尝试了一遍,意外地发现这其实很简单。
内心的欣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又在裴元序这里学到了一招,她没办法不去臆想裴元序的“真实身份”——职业射击手。
尽管这只是自己的想象,江礼然还是一本正经地询问道:“元序,或许……你是职业选手吗?”
“啊?”裴元序对这个提问很是震惊,一时半会跟她说不清,只好放弃辩解,索性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那你就当我是吧~”
江礼然微微皱起眉头,脑内不停地梳理着裴元序的这句回应。她越去细想,大脑就越是混乱。
是?不是?她最终也没搞懂。
左轮手枪在裴元序的指间中环绕,手指与手腕稍一用力,旋转的枪身便稳稳地停在了她的掌心。
她将枪一甩,打开了转轮弹仓。
按照标准的检查流程,她仔细审视了手枪的每一个部分。
随即,她采用之前教给江礼然的方法,冷静地朝着目标靶连续扣下了六次扳机,直到转轮弹仓完整地转了一圈。
在第三次扣下扳机时,那唯一一颗子弹应声飞去,重力地砸进靶心。
她就知道,当时那人手中的那把枪,是真真实实存着一颗子弹的。
她留下的最后一幕,是她故意在自己面前玩俄罗斯轮盘这种危险的“游戏”。
之所以在第一次开枪时没有击穿自己的后脑勺,完全是因为那人巧妙的利用了这种技巧,将空弹对准了枪膛。
她只是在测试自己,试探自己是否会掏枪,是否会上膛,是否会扣下扳机。
这一技巧,是裴元序在学习射击的过程中才逐渐了解的,而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竟然对那人说出了一句“幼稚”。
她会恨我吧……如果当时没有说出那句话,我们两个也不至于……
直至今日,她仍旧无法理解,那人为何在最后一面念叨她的全名,决然地扣下扳机。
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心生愧疚吗……
开什么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