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生肉的实验品依旧没找到，各位公民，我们已经加大力度寻……”

“嗷！”

滋啦滋啦的广播声依然没有盖住人鱼的惨叫。

狗蛋扔掉了带着血的玻璃碎片，捂住了人鱼的嘴，紧张地环顾着周围的平房，“md，你就这么想被发现吗……”

小白立刻咬紧了嘴唇，他垂眸，用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挂在眼角的眼泪，“可是……真的好疼……”

狗蛋拔出鱼尾上的最后一片玻璃碎片，“那你下次就别这么傻，救我的时候多想一想。人和鱼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不是为别人活的。”

“可是……”

小白抱紧了若隐若现着鞭痕的肩头，银色的眼睛透过胳膊缝隙，偷偷看着为他清理尾巴的碎片。

“可是……”狗蛋，是你让我知道了活着不仅只有电击和鞭打，活着还有香喷喷的饼干和温暖的拥抱。 “可是，我想为你活……”

“md，你嘀咕什么呢?”

小白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疯狂地左右摇着头 。

狗蛋的脸被人鱼左右飞舞的头发抽得生疼，他扔下绷带，按住了人鱼的头，“md，你轻轻摇一下头我就理解你的意思了！”

他手下的人鱼过于安静了，狗蛋狐疑地低下了头。

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小白正死死地盯着他脖间的人鱼项圈，他胡乱抓着领子往上提去，“这个啊……”

“狗蛋的项圈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上面为什么会有五个红色的格子呀。”

见小白没有多想，狗蛋偷偷舒了口气，松开了拽着领子的手，“它们是用来熄灭的。”

“熄灭，熄灭后会怎样呀～”

“嘣！”狗蛋的双手握拳，又猛地张开，随后他捡起了地上扎着一小块肉的人鱼碎片，“我就会变成这样……”

他看到人鱼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湿润，连忙扔掉可碎片，“md，我肯定不会让它们熄灭的。好了，”他把小白拽到了下水道旁，轻轻踢了踢鱼尾“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我也要去上班了。”

“嗯！”小白点了点头，熟练地潜入了一片灰暗中。

狗蛋刚扣好了井盖，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狗蛋，先别去上班。小明让我和你去港口领新人鱼，是刚捕捉野生人鱼！！！”

狗蛋隔着手机就感到了小红的兴奋，他把手机从耳朵上挪开了一点，“知道了，知道了。”

“狗蛋，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不用了，我定位到你了。”

塑料袋和枯叶被突然刮起的风吹得满地乱跑，一架直升机赫然出现在巷口。

小红穿得和个宇航员似地朝狗蛋朝着手。

狗蛋接过小红递过来的厚重防护服，那重量带着他整个人往下坠了坠，“md，真要把这玩意儿穿到身上吗……”

“一定要穿好！港口可是在化学药剂的污染区。”

狗蛋脑子里闪过了浑身是血的姐姐，他坐在副驾驶上，立刻穿上了防护服。

小红驾驶着直升机往南方的大海飞去。

高楼并没有减少，只是越往南，高楼越破旧，天空越灰暗。植物霸占了高楼，伸展着绿色的肢体从水泥缝中长出。

突然，蓝色的海洋一下子闯入了狗蛋灰暗的视野，他直了腰，扒着窗子，好像要跳入这片海洋。小白一次又一次逃跑，是要回到这里吗?

小红驾驶着飞机慢慢降落，狗蛋看清了在地下移动的人，突然感到自己在这厚重的衣服里是如此窒息。

多数人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他们缺胳膊少腿和丧尸似的在街上逛着，狗蛋觉得只是挨饿的自己是多么幸福。

“狗蛋！?狗蛋！?你还好吧?”

“啊……”狗蛋立刻把目光从窗户上挪开，“这……这衣服太闷了。”

“狗蛋你先忍一忍，我要开舱门了。”

他和小红刚一出来，就被一对母女围住了。

女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孩，用渗着血的胳膊死死抓住了他前面的小红，“你们是从安全区来的饲养员吧?给我们一些绷带吧……救救我的女儿吧……救救她吧……”

女人怀中抱着一个渗着血的木乃伊，她随着女人大幅度的动作在怀中摇晃着，不停地渗出汩汩鲜血。

她的嘴翕动着，好似在说什么。

狗蛋把耳朵靠了过去，当场愣住了。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在女人的哭喊声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妈妈，让我死吧。”

小红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举着双臂，语无伦次道：“女士……我们是来接收人鱼的，没……没带绷带……”

女人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她扼住了小红的喉咙，把小红往海里推去，“你们这些人能干什么?为什么被感染的人不是你?”

狗蛋一下子理解了多年前夜里那个医生的心情。

他把女人从小红的身上剥离开来，看着暴怒的女人，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夜里那个暴怒的小男孩。

他们能干什么?

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他推着小红往运输船走去，可女人跟了过来，拿着刀刺入了他的右肩。

他的血溅到了小红的头盔上，“狗蛋！”

狗蛋咬着牙拔出了刀子，把它扔入了海中，眼睛盯着疯狂的女人，忍着痛一字一顿道：“md，这管我们什么事。”

女人身上的绷带渗出了越来越多的血，像是无助的泪水。“救救她……救救她……”

女人的脑子好像坏掉了，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突然，女人的头旋转了180度，狗蛋清晰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尖叫着，像在海底爬行的章鱼似的朝狗蛋扭曲奔来

“救救她啊！！！”

她扑到了狗蛋身上，又撕又咬，混乱中，狗蛋瞥见了女人的胸腔。

那里，已经烂得漏出了白骨，半个心脏像块烂肉似的挂在血管上，随着女人的动作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