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例外。

珍妮坐在他的前面。

刚见她时，狗蛋觉得这个全身上下都是蓝色装扮的女孩很酷，和姐姐一样。

教书先生是个传统的老先生，很反感他们在教室里谈情说爱。

有好几个同学因为“恋爱”，被赶了出去。

“狗蛋，我喜欢你！”

？

珍妮坐在他的桌子上，嘴上蓝色的泡泡破了，粘了一嘴。

狗蛋看着这帅气的女孩，忘记了回话。

姐姐好不容易把他送到这里来，教书先生好不容易认可了他的学习能力，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当时，恐惧胜过了兴奋。

从那以后，他处处躲着珍妮，甚至不敢正眼看珍妮一眼。

久而久之，珍妮好像忘记了这回事，和比利处在了一起。

狗蛋松了口气，但心里空落落的。

“狗蛋？”

他回过了神，“md，走吧。”

要是平时，他才不会去的。可是不去，他就要回家见到小白。

起码，他知道怎么面对狐朋那些人，面对小白简直让他束手无策。

他坐在吧台前，照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寡淡人造酒精。

小小的酒吧里挤满了和他一起在巷子里长大的人。

临近分配，大家抱着玫瑰，端着美酒，和心爱的人相拥。没人过来找他的茬，这让狗蛋送了口气。

关系不维持就会断掉。

和他告白过的珍妮现在和他也只维持着打招呼的关系。

珍妮带着笑容，拥着玫瑰，揽着比利在舞池里缓慢舞动。

狗蛋端起酒杯，默默朝她敬了敬，抬起头一饮而尽。

他真心为这个童年时期主动和他说话的小伙伴感到高兴。

劣质的酒辣着嗓子，狗蛋咳了咳，眼前逐渐变得朦胧。

突然，狗蛋感到一股偷窥的视线。

他倏地踹开椅子，站了起来，打量着人群。

是章鱼吗？

狗蛋把手放进了口袋里，握紧了鞭子，装作无事发生，朝门口走去。

果然，头上的管道的水流声紊乱了，那视线在随着他移动。

狗蛋越走越快，头上起了一层薄汗，拐进了巷子深处。

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在耳朵中回荡着。

MD!这么正大光明地来了吗？

狗蛋握紧鞭子，倏地转身。

一个披散被狗啃过的银色头发的独眼龙，抱着他生平见过的最大捧的玫瑰花，傻傻地立在雪地里。

狗蛋赶紧收手，差点没站稳，一头扎入雪地里。

“WC?小白？你跟踪我！？”

“没……没有。”

可小白和红玫瑰融为一体的脸说明了一切。

狗蛋感到头痛无比，托着脑袋，指了指那夸张的玫瑰花束。

“你腿一瘸一拐的，闲着没事出来弄玫瑰干什么？”

“啊……这个，”小白笑着把玫瑰往他怀里送了送， “我在酒吧里看狗蛋一直看着别人手里的玫瑰。我真幸运，花店的老板娘看上我的银发了。看！我用一些头发就换了这么多玫瑰!”

狗蛋的脸又热了起来，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如此渴望“玫瑰”。“你知道吗，这……这和吻一个性质。”

“啊，”小白的眼睛瞪大了，手颤抖地往回收了收， “你们人类示爱的方式可真多……”

“别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嗯……我以为狗蛋想要玫瑰的……”小白的声音有些低沉，低下头，开始慢慢往回收玫瑰。

巨大的玫瑰挡住了小白的脸，让他看不清小白的脸。

人鱼低落的声音刺痛了他。

狗蛋一把抓住了小白往回抽的手，沿着胳膊向上攀去，拽住了小白狗啃似的头发，“笨鱼，多为自己想想啊，你是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感受着人类的体温在温凉的皮肤上蔓延开来，小白藏在玫瑰花丛里的嘴角笑了。

饲养室里的老人鱼曾对他说过，大海，会接纳每一条受伤的人鱼。

可是大海对带着项圈的他来说，太遥远了。

那天，隔壁的人鱼抢了他的食物，他又被人类抽了一顿。

他饿着肚子，委屈地逃了出来，握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打算静静等死神到来，带他离开这个悲伤的世界。

可是，他没见到死神。

小小的阴暗巷子里，他望到了大海。

焦黄的饼干渣，定是老人鱼描述的沙滩；永远三十多度的体温，定是老人鱼介绍的热带海湾。

“狗蛋，鱼游向大海，不需要理由。”

狗蛋一把拽过了玫瑰，巨大的玫瑰花束让他整张脸都隐匿到了一片深红中。

他贪婪地吸着玫瑰花的清香。

如果，如果，我真和小白……

狗蛋废了半天劲，从玫瑰花中拱出了脑袋，看着那亮晶晶的银色眼睛，“小白，我……”

他嘴巴长大，舌面放平，舌头中部微微向上抬去，声带将要振动时，旁边酒吧的后厨传来了热油下锅的滋啦声，人鱼肉和油混合的香味扑鼻而来。

美味的油脂香气在玫瑰花的衬托下变得难闻至极。

我爱他，所以我不要让他变成锅里的东西。

和小白挑明关系，只会引来上层的注意，增加小白变成一盒生鱼片的风险。

小白，我爱你，所以……

他双手握拳，推开了小白，“小白，我cnm,不要挑逗饲养员！”

小白抱着玫瑰花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狗蛋后悔自己推的太用力了，连忙伸手拽住了小白的袖子。

看向小白的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玫瑰花后，小白笑了，像是听到了想听的答案。

北风又起。

小白身后的天空，一只白塑料袋缠着黑塑料，旋转着飞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