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眼睛瞪大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姐姐尸体上那蒙了一层灰的眼睛。
哦，不……
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后，狗蛋厌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死死扣住了自己扭曲的脸，不小心抓破了小白给他的泡泡。
小白并没有脱离盐水，身体痛苦地扭成了麻花。
下面的少爷也抽搐了起来，狗蛋这才注意到他的防水服在刚才的挣动中被小白咬开了。
［怎么，你不想救人，你想去救那个畜牲吗？］隔着面罩，少爷斜睨着他，挑衅道。
狗蛋的眼一下扫向了少爷，嘴抿成了一条缝，刚才自我厌恶的窘态荡然无存，［md,那畜牲比你更像人。］
“嗷唔……”
小白感觉好疼啊。朦胧的泪水中，他看见了一块大礁石，加速朝那礁石撞去。
“嗷唔？”
不知是不是他疼昏了，那个两脚生物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拽着他往上游去。
原来，瘦巴巴的两脚生物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怜的两脚生物，脸都憋紫了……
小白全身都在抽搐着，但还是吹了个泡泡，包裹住了两脚生物的头。
呜……他脱离鱼群来救两脚生物，被同胞当成了傻子……这下可好了，笨蛋两脚生物也要被自己的同胞当成傻子了……
可怜的两脚生物……
唔……他又吹了个泡泡，挂在了两脚生物的头上。
狗蛋看着小白的嘴抽搐着。
那张本应该厮杀猎物的嘴，费力地发着人类语言的音节“狗——蛋——”
珍珠从银色的眼睛里脱落。
狗蛋像吸盘鱼一样抱住了可怕的大白鲨。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被小白吸引了。
在这个诡计多端的世界里，愚蠢的真诚是那么的难等可贵。
大人们会觉得童话是孩子们的幼稚故事，因为他们走出了童话世界，走入了残酷的社会，他们长大了。
而小白这迟钝的心智，注定了他一辈子只能是童话故事里的单纯人物。
纯洁，善良，美好，可同时愚蠢着。
但这正是狗蛋所向往的。他长大了，他为了生存， 弄得自己满身肮脏、恶臭，可他不想走出那个童话世界。
困在童话里的人鱼，不想走出童话的人类。
流星毁灭，撞上星星；飞蛾赴死，扑入火焰，小白不顾自我死活，游向他。
人类的两条细胳膊有些自不量力地试图环过大白鲨的身体，“在，我的小美人鱼，瞧，我抱住你了。”
可是，任何生物在大自然面前都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碾死的蚂蚁。
小白的身体渐渐不动了。
这怎么可以？大白鲨游动着才可以呼吸啊！
C！
狗蛋抓紧小白的胸鳍，费力地扑腾着腿，试图拽着这个六米多长的大白鲨游动起来。
但是小白沉重的身体连带着他往下坠去。
“md，小白，醒醒啊。”
狗蛋想抬起手来给小白几个大比兜扇醒小白，可是手在落到银色皮肤的一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手颤抖地回缩，握紧，张开，握紧，张开，最后紧紧抱住了那身体。
狗蛋把泪痕纵横的脸深深埋在大白鲨软乎乎的肚皮里，陪着小白向下坠去。
海的下方，是无尽的黑色，无数灯笼鱼穿梭在黑色中，就像满是星星的夜空倾倒了下来。
“小白，看啊，是星星。”巨大的水压让狗蛋头昏脑胀，他有气无力地拿起小白的胸鳍朝灯笼鱼挥了挥，“听你的，咱们逃到星星上去。”
“人类，你就这么想让它活吗？”
狗蛋警惕地把小白护到了身后。“md，你怎么在这？”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安妮抱着双臂，冷哼了一声， “我一直观察着你们。你到底想不想？”
“md……当然想……”狗蛋低着头喃喃自语着。
安妮倏地游了过来，捏着狗蛋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直视着她的红眼睛。
“只要他变回人鱼，以银尾的自愈能力，他不是不可能活过来。”
“变回人鱼……？”
“我们红尾可以控制其他生物身体里细胞消亡，我可以杀死他作为大白鲨的细胞，然后就看你了。”
狗蛋皱眉指了指自己，“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了，人类，你要把你身体上的什么部件给我？”
狗蛋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安妮甩了甩头发，“做生意要等价交换啊。贪婪的人类。”
狗蛋看了看自己身上。腿不可以，他还要走路；肾也不可以，他只有一颗肾了；手臂更不可以，他答应小白要用双臂抱他了……
可是，都这时候了，他能不能走路，他能不能抱小白还tmd有什么关系吗？
狗蛋抬起了头，强迫自己直视着那双红得滴血的眼睛。他张开双臂，把脆弱的胸部，腹部暴露在这个猎食者面前，“你想要什么？”
那个高傲的人类突然变得这么百依百顺，简直和那个讨厌的爱德华一样，安妮一瞬间有些不习惯。
“切，”她咬破了自己的手臂，锐利的爪子朝狗蛋的眼睛抓去，在人类的惨叫声中，她把血和那黑色的眼珠放入了大白鲨的口中。
狗蛋疼得想缩起身体，可直觉告诉他在这么可怕的捕食者面前不能展现出弱势，他痉挛着直起了腰， “这样，小白就没有危险了吗？”
愚蠢的人类，在深海中受了重伤竟然还在担心一条鱼的死活，安妮想到了爱丽丝，越想越气，不由得攥起了手蹼，“这要看你。虽然我们人鱼为了繁衍大多会把伴侣吃掉，但是活下来的伴侣则会相互的血肉则会相通，受了伤对方就是相互的器官库和血包。这种情况很少见罢了，”安妮舔了舔下嘴唇，似是回味着当年伴侣的肉质美味，“嘛……你是人类嘛！谁知道行不行……”
血肉相通……md，怪不得他会闻到小白的味道，太好了，小白可以活下来了……
突如其来的放松，好像让肾上腺素消失了，他再也受不了疼痛了，倏地蜷缩紧了身体。
“谢谢你啊……我还以为你过来是想吃了我呢……”
安妮被突如其来的道谢吓得一哆嗦，“我本来是想这么做的……要不是……”
“要不是？”
［姐姐，姐姐！我交到一个人类朋友！我也是有朋友的鱼了！］红发小团子飞速朝她飞来，抱紧了她的尾巴，露出一张笑盈盈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