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是带着泪花的笑，是边缘生物握住救命稻草的笑。

要不是你太像爱丽丝了……

“要不是你蠢到要陪一条大白鲨自杀。我害怕吃了你我脑子也被污染了。”

狗蛋笑了笑，继续往上推着小白，却感到手上突然变轻了，一回头，发现安妮抱着他和小白飞速向上游去。

“愚蠢的人类，你和你的大白鲨赶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吧。还有，人类，如果小白真的变回来了，要是我发现他出现在了你们人类的餐桌上，我第一时间顺着下水道爬到你家，把你剐了！你傻笑什么！”

“没有，”狗蛋摸了摸眼角的眼泪，“想不到你只是比较暴躁而已。”

“有你这么夸鱼的吗，人类，不会说话就闭嘴。”

安妮似是气得加快了速度，把他们带回了浅海区，松开了他们。

“你不带小白走吗？”

“他活不活得过来还不一定呢。大概率就是一具尸体罢了。再说了……”不是是不是狗蛋的错觉，他觉得安妮那鲜红的眸子暗淡下来，“他虽是人鱼，但和那家伙一样不适合生活在人鱼群中。”

那家伙……？狗蛋还没来得及问，眼睛就被一束强光刺的闭上了。

海面上打着照明灯的白光，人们似是找他们找了好久了。

“再也不见！”安妮摆了摆尾巴，狗蛋朝安妮挥了挥手，可安妮像是被呼了一巴掌似的，抖了抖鳍，朝他泼了一尾巴水。

出了水面，罩在头上的泡泡破了，咸滋滋的海水顺着流血的眼睛流下，疼得狗蛋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抱着小白，躲避着照明灯，费力地游着。

倏地，他的脚好像是被水草缠住了，刚才，安妮好像是往他的脚上放水草来着？接着，他只感到身体失重了，五脏六腑腾空而起。

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水草，是渔网……

四周，吊着几网子牡蛎，他和小白像牡蛎一样被吊着，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因为总有些牡蛎晚上回因逃避夜间捕食者而四处逃窜，于是他为了提高产量建议船长设置的自动网，来扑捉这些撞在网子上的倒霉蛋，md，没想到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了。

狗蛋捡起一片牡蛎壳开始疯狂磨着网子。但牡蛎壳磨特质的网子，无异于铁杵磨针。

不知过了多久，牡蛎壳小了一半，他的手指破皮，露出了红肉，但网子仅是出现了一条白线。

md，安妮，小白不适合生活在鱼群里，难道就适合生活在把他当食物的人群里吗！？

“md……”狗蛋在网子里酤蛹着，被安妮泼了水的眼睛依旧疼着，他抱紧了奄奄一息的大白鲨，重新捡起一片牡蛎壳开始切割网子，“小白，你们人鱼到底在想什么……”

海面上开展着大搜索，对讲机里聒噪的声音连续不断，没有人注意到网子里的一人一鱼。好在夜空明亮，珍珠般闪耀的星星吸引走了狗蛋的注意力，让噪声变得可以忍受了。

小白目前脱离了危险，狗蛋抱着小白的手又紧了紧，可是他该如何在自己同胞中护住小白呢？

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但是眼前越来越黑，他只感到手上一疼，黑暗就完全裹挟住了他。

皮肤上微微发热，眼前的黑色变成了暗橘色，狗蛋心里咒骂着生起的太阳，打算翻过身继续睡，但是手摸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

牡蛎壳……牡蛎壳！？

他一下子想到了要干什么，握紧了牡蛎壳，倏地睁开了眼睛。

可是一只大手蹼盖住了他的手，一双攻击性和温柔并存的银色眼睛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熟悉的银色睫毛一开一合，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珠光色的皮肤滑下，滴到了他的手背上。

“小白……小白……md，小白！”

眼睛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他哽咽着朝那脸颊伸出手去。

小白乖乖地把脸靠了过来，手蹼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头发，轻轻碰着他头上被“某条大白鲨”弄出的血咖，“对不起，狗蛋……对不起……”

狗蛋按下了那只触碰他的手蹼，下意识地躲避着视线，“笨鱼，早就愈合了……”

“唔……可是，狗蛋……”手蹼颤抖地伸向他凹陷的眼睛，但好像不敢触碰似的停住了。

狗蛋忍着痛捂住了还在隐隐作痛的眼睛，指了指小白用头发遮住的眼窝，“咱们一样了，不是吗？”

小白没有回答，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md，小白，快咬开网子逃吧。以后别再靠近人类了，不喜欢鱼群就躲开，大海……大海很大……”狗蛋贪恋小白靠近过来的感觉，但此时还是两只手抓着小白的肩膀，推开了小白。

狗蛋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扇自己两把掌，md，这和把小白放逐了有什么区别？

银色的小鱼被关在了宽大的蓝色监狱中，一生都孤独地游着。一想到这个画面，狗蛋的鼻子就酸了。

可是，这总比被吃掉好啊。

“md，走啊。”他扭着头，又使劲推了一把小白，弄得狭小的网子晃来晃去的。

md，安妮这是想干什么？把他们送出了狼穴，又推入了虎口？

柔然的银色尾尖灵活地伸了过来，点去了他忍不住溢出眼泪，指了指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搜索船，好像再说——看啊，狗蛋，已经晚了。

狗蛋看着密密麻麻的船，他知道晚了，但还是用露出红肉的手撕扯着网子。

“狗蛋，别撕了，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况且，这不是人类能撕开的网子。再者，这么多人类在下面，我也逃不出去呀……”

狗蛋死死抓着网子，一回头，就看到了小白微微张开的双臂，他憋回眼泪，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哼，说了多少次了，想抱就抱吧……”

小白的嘴角向上，露出了不怎么可怖的尖牙，像小孩得到棒棒糖那样抱住了他。

他们有默契地保持这个姿势，谁都没有说话，默默数着流逝的时间。

“天啊，人鱼！”

早上来收牡蛎的船员尖叫起来。

这尖叫声如同死神般，敲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一人一鱼。

时间到了。

“狗蛋，你在人类中要好好活着……”

小白突然在耳边轻轻说着。

“小白！？”

人鱼软软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好像在说着“没事”。

小白突然炸开鳍向前冲去，发出了吓人的低吼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狗蛋伸出的手甚至没来得抓住小白的一缕卷发。

温顺已久的小白突然变成了没被驯化前的521号。

“怎么只有一个人？”

“昨晚不是失踪了两个人吗？”

“你不觉得那人鱼的胃这么鼓吗？”

人越聚越多。

小白越来越凶，为他洗脱着“杀害同胞”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