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木门被推开了。
章鱼挪动着触手立刻缩了回去。
狗蛋连忙把牡蛎放入了嘴中，头扭向窗户，装作正在看着窗外风景的样子。
“我送您回去吗？”怪人瞥了一眼床头空了的牡蛎壳，不知为何颇为放松地吐了口气。
狗蛋立刻回过头，一下推开了被子。md，太好了，他终于可以找个人说说话了。
狗蛋感动到把牡蛎直接吞了下去。为了别人的人身安全，这几年他的说话对象只有一个嘴比他还臭的李鹤，两个人说几句话，好好的聊天就变成了怼人现场。
可是……
狗蛋看着规规矩矩双手撑膝坐在床边的怪人，冷静了下来，慢慢拉起被子躺了回去。不能对方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想法就置他的生命不顾啊……
怪人靠了过来，好像是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懵了。
“不用了！谁知道你想干什么！？昨晚给你机会了你不把握。哼，过了村就没这个店了。”狗蛋拉着被子哼哼唧唧道，用脚隔着被子把怪人往床边踢。
“唔……你真是越来越美味了……”
这感动的声音里充满着尊敬与崇拜，完全不像是一个变态跟踪狂说出的话。
能用变态的语言一脸感动崇拜对他说话的生物只有——
狗蛋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刻起来了，一脚蹬开了被子，瞪着眼前的怪人，“md,你……说什么？”
眼前的怪人湿漉漉的，散发着和桌上牡蛎壳一样的海盐味。
“我……唔……没说什么呀。”
狗蛋的心动动直跳，震着鼓膜。他心里怀疑的云朵越变越大。
狗蛋起身拉上了窗帘，检查了一遍墙缝，确定没有章鱼踪迹后，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去，想要摘掉那人面前的丝巾。
“唔……您！？”
那人惊慌地抓住了狗蛋的手腕。
“小……”狗蛋瞥了一眼窗帘，把后面那字咽了回去，压低了声音，“你tmd别装了。”
怪人的墨镜后，睫毛紧张地眨着，轻轻地把狗蛋推回了床上。
狗蛋一个敏捷的翻身从床上跪了起来，继续朝那人蒙着脸的丝巾发起攻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在您面前装的。唔……”
狗蛋伸出去的手停住了。
银色的丝巾上出现了两条泪痕，那人的宽肩抖动着。这么一个大块头，就这么在他眼前哭了起来？
“我小时候受到过虐待，整张脸都被抽烂了。但是如果您一定要看的话……”
狗蛋一下按住了那人脱丝巾的手，“唔……不用了……那个……实在抱歉。”
狗蛋的疯劲一下子被那两行泪给浇灭了。
md，他在干什么啊？
狗蛋敲着自己的脑袋，慢慢抱着膝头蜷缩成了一团。他怎么能就因为一两句话就随便怀疑别人是小白？
呜……狗蛋捂着脸偷偷从指缝中瞧着哭泣的大块头。他这张嘴真是的，把别人伤得那么深。
狗蛋揪起了头发，再次道：“对不起。”
“没事。”那怪人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自残行为”，“您最近压力一定很大吧，所以才会情绪失控。”
狗蛋的视线落到了床头上的牡蛎壳上，怀疑的小火舌一下又一下舔着他。
“您——您为什么会被抽？”
“唔——”
“不，您不想说就不用说了！不用回忆不好的事情了。”狗蛋一下把牡蛎壳拍到了地上，朝那勾起他怀疑之心的无辜贝壳撒着气，暗骂着自己“混蛋”。
“怎么会……”那人重新扶膝坐好，头微微扬起，像是在回味着一篇美好的回忆。“这对于我来说是一段痛苦且美好的回忆。我家里有许多孩子，我不被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们喜欢，当然也不被继母喜欢，我是个‘怪人’，于是就每天就被他们抽打。”
“这……这tmd没道理啊。”
“谁让我怪呢！”怪人语气轻松地耸了耸肩，继续道：“可是啊，有一天，我的天使捡走了我，他会给我吃的，尽量让我少挨鞭子。这就是我虽然毁容了，但还能四肢完整地站在您面前的原因。”
狗蛋听得更愧疚了，把头直接埋在了膝间。“天使嘛……真羡慕您呢。”
“可再生肉的实验品依旧没找到，各位公民，我们已经加大力度寻……”
狗蛋条件反射般一脚蹬开被子，站了起来飞速穿着靴子。
md，要迟到了。
“再见！”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那怪人并没有被他的突然的反应吓到，依旧坐在床上慢悠悠道。
哼，他可不想再见到这个让他情绪失控的失踪狂了。
“我可是很忙的，除非您去吃饭！”狗蛋故意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厨师标志。
“嗯——好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狗蛋瞪了一眼怪人，差点把自己的嘴唇抿没。去人鱼饲养室吃饭的人非富即贵，你又去不了。回绝的话你听不懂吗？
狗蛋歪头看着那怪人，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蠢笨感，心里流过一丝暖流，他用脚尖点了点地，跳着跑了出去。
“那就饭桌上见啦。”他配合着那笨笨的怪人道。
“嗯。”
身后，传来了那怪人嘶哑但温柔的回应声。
切，真是个怪人。狗蛋跳入了满是积水的街道，不过，这次他看着被弄脏的靴子并没有感到心烦。
今天他来晚了，和在推一条张牙舞爪人鱼的小红碰了个正着。
小红看着他，一下放开了推车，手朝他伸来，又放下，嘴嗫嚅着，似在组织着语言。
狗蛋有些心虚地垂着头，小步往后退着。
推车砸到了墙上，人鱼嘶吼着和河豚一样把鳍炸开了。
“狗蛋，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等小红说完，他飞一般绕道了墙后，打开隐藏的门，跨了进去。
狗蛋喘着气，头贴着门慢慢往下滑去。
哒哒哒。
门后传来了靴子碰撞地面的微弱声音。
小红似是焦急地转着圈，找着他的去向。
狗蛋的手贴着门慢慢握紧，闭上了眼。拜托，md, 别找我了，快走……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狗蛋泄气般垂下了手臂。
“厨师先生，快开始吧，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声音。
那人一直在房间里，好像就等着他放松时才说话。
像猎物一样被一直观察的感觉让狗蛋暗暗不爽，他耷拉着嘴，不怀好意地转过了头，“md！在就说一声——”
狗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只见那个怪人穿戴整齐地坐在桌子前，手托着腮，一下又一下地晃着脚。
“我……我看您刚才怪紧张的，我怕吓到您。”
狗蛋没说什么多余的话，那人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解释起来。
“您——你——不是？”狗蛋瞪着那怪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这种场合怎么会有人说来就来啊？
“哼，您还怪贴心的。”狗蛋故作镇定，走到了桌后的厨房，只不过系围裙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腰勒断。
狗蛋震惊得手都不利索了，切鱼片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切下来。
“给你！”
狗蛋把盘子扔到了那怪人面前，差点把里面的酱油洒那人一身。
他抱着双臂，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毫不掩饰地瞪着那怪人。
太奇怪了，这种场合没有人能说来就来，就好像那个怪人早已经预谋好了。md，那怪人到底暗暗观察他多久了。
“顾客是上帝。态度，态度。”躲在天花板墙缝里的章鱼窜了出来，湿湿的触手握着他手语重心长道。
去他妈的态度。
狗蛋目不转睛地瞪着那人，顺势伸手把章鱼拽了下来。
啪叽！
章鱼沉重的身体拍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躺在地上摊成了一摊。
狗蛋越想越气，把骨节握得咯吱作响，克制着把眼前的盘子拍在那人脸上的冲动。
“吃饭总要把丝巾摘下来了吧。”狗蛋压眉，阴恻恻地看着那人。
那怪人拿过一把刀，在嘴的位置滑了一道口子。
“……”
狗蛋被雷得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好像沉入了水中，忘记了怎么呼吸。
那怪人看着眼前的佳肴竟然往后缩了一下脖子，但看了看狗蛋后，端着盘子大口吃了下去，把汁水舔 的一滴不剩，朝狗蛋展示着空盘子咧嘴笑了。
狗蛋抓紧了胳膊，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道红印。
他太熟悉那动作了。
每次小白对着土豆难以下咽时，都会用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随后一口吞掉，笑着把空桶举给他看。
md……如果说刚才狗蛋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的话，现在，狗蛋为自己认出了小白而感到后悔。
手上传来了湿漉漉的触感，他好像把自己的胳膊抓出了血。瞪着怪人的眼睛逐渐湿润。
md，小白……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你tm到底怎么想的。
咕叽咕叽。
章鱼在墙缝里蠕动着，他不敢说什么。
“给您。”那怪人递过来一张纸，“您怎么了？呀，”怪人看着他手上的抓痕惊呼了一声，“瞧，您都把自己抓哭了。”
狗蛋抓过纸巾，专门朝着墙缝的方向死死抓着胃部，“老毛病了。胃疼。”
章鱼重新回到墙缝里面慢慢蠕动着，没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