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爱德华办公室的时候，狗蛋在脑中已经编了一万种谎言。
章鱼推开了门，爱德华双手托腮，朝他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
“小狗蛋，你改造得不错嘛！”
狗蛋被问得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悄悄抓紧了裤边，“我没违反规定吧？”
“我没说你违反规定啊。坐啊。”爱德华指了指椅子。
意识到小白的身份没暴露后，他几乎是瘫倒在了那椅子上。
“听章鱼说，你和一个紫罗兰商人好上了。你终于摆脱那人鱼的魅惑了。这很好，你在成功的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狗蛋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心虚地咳嗽出声。良久，他吐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板着脸，“你找我来，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个吧？”
“当然不是。不过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嘛，终于能找到一个能把你拴着，不让你往人鱼那边扑的人了。我们正考虑恢复你和伴侣结合的权利，年底让你和那商人结婚。那商人能创造不少财富，能把他拴在这里那就好了。”
“……”
狗蛋把海绵椅子的扶手抠出了一个小坑。“有屁快放，有话快说，没事我先走了。”
爱德华跳过桌子按住了他，“哎呀，恼羞成怒了呢，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狗蛋站了起来，板着脸，故作镇定地走向大门。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来接我的班吧。”
身后，传来了爱德华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md,我看您脑子已经死透了。”
“我不开玩笑，你和我一样，见识了很多，知道人类和人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接你的班？你别忘了我只有几个月能活了。”
“如果你通过检测，我不是不能让你活。”爱德华站了起来，欢快地吹了声口哨，“再见啦，小狗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狗蛋起身，胳膊肘碰倒了堆成山的文件，文件山后，露出了一张他熟悉的照片。
姐姐年轻时的笑容定格在了贴在了一个球体的照片上。
“这是……”
“这是用人鱼的魔法还原的你姐姐母亲的记忆，可是这段记忆受损了。我们在调查试验品的下落，那个实验品的下落和你姐姐的母亲有很大的关系。”
见狗蛋拿着球转来转去，爱德华又走了过来，“人鱼记忆球，放到水里就能看哦。”
实验品……那个实验品……
有了那个实验品，世界就会恢复以往的生态，爱德华就不会再维持这血腥变态的规则了。
狗蛋握紧了那球，“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知为何，爱德华嘴角耷拉了下来，一副失落的样子，“送你了，我已经看过了，里面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爱德华把“没有什么”四个字读得重重的，似是不希望他拿走。
“你不想给我就算了。”
“哈，怎么会？”爱德华笑着关上了门。
狗蛋把今天的工作委托给李鹤后，揣着那晶莹剔透的水球，一口气跑回了家中。
全身烧得酸疼的肌肉抗议着，让狗蛋滚到床上去，但狗蛋的脑子兴奋着，他端起一大盆水，把晶莹剔透的球丢了进去。
一个没有饥荒地世界……
狗蛋把水盆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激动地手都在颤抖，球体慢慢溶解，尘封了已久的记忆慢慢在水盆中展开。
一个头发齐耳的女生笑着，抱着一个小孩笑嘻嘻地坐在坑坑洼洼的地板上，旁边，还为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孩子。
四周的墙纸半脱落地挂在墙上，灯罩里，堆着一层灰和飞蛾的尸体。
直到一个大人拿着点名册出现在门口时，狗蛋才意识到这是家孤儿院。
“白菲娥，过来一下。”狗蛋和那个齐耳短发的女生一同抬起了头。
“白菲娥。”狗蛋不经意间听到过喝醉的姐姐呓语过这个名字。
这是姐姐的母亲吗？
狗蛋打量着这陌生的女孩，可菲娥那浓眉大眼和眉清目秀的姐姐一点也不像啊。可是菲娥那眉眼，让狗蛋感到意外熟悉。
“你非常优秀，考虑当人鱼饲养员吗？”
菲娥被叫到了门外，一个穿着制服的饲养员温柔地询问着，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笑着抱着表站着，为这个孩子的光明前途而感到高兴。
“不要。”
饲养员和工作人员都被女孩脆生生的话惊到了。
“不要？你不知道这是份多么好的工作吗？”工作人员跪了下来，语重心长道。
“我想和大家在一起。”女孩指了指房间里的孩子们，“大家是彼此的父母，我们在一起这里就是最温暖的家！长大后，我要得到属于一个我的孩子，我要好好爱我的孩子，我才不要把他丢掉！”
“可是，最近环境越来越恶劣了。你想让大家饿死吗？”饲养员皱起了眉。
“饿死？”女孩难过地皱起了眉。
“放心，只要当上饲养员，整个孤儿院都不愁吃穿了。”饲养员乐呵呵道。
“嗯！那我当！”女孩开心地笑了，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
菲娥再次张开嘴时，缺少的牙齿长了出来。菲娥由女孩，变成了女人。
她穿着银色的制服，抱着一袋饼干，出现在了孤儿院中。
孤儿院里的孩子赤着脚跑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菲娥的袋子，菲娥难过地看向了袋子，叹了口气。
显然，环境的恶化程度超过了每个人的想象，这些食物根本不够大家填饱肚子。
狗蛋跟着菲娥来到了饲养室内。
“菲娥，你愿意去做实验志愿者吗？我看报告，你的身体数据和实验体需要的指标很契合呀。”一个同事撑着网子道。
菲娥警惕道：“干嘛要这么做？”
“实验人员需要一颗符合指标的人类卵子，这事在城区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他们在做一个实验。把黑尾人鱼的精子和人类卵细胞融合，突破生殖隔离创造一个有着再生细胞的实验体。”
“那……那这样，世界上就没有饥饿了吗？”菲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狗蛋面前的画面一闪，菲娥哭泣着缩在了孤儿院脏兮兮的地板上。
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想冲进去找到许久未回来的飞蛾，被大孩子拦了下来。
“嘘，不要进去！实验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点意外，实验过程发生了点意外。菲娥姐姐刚割掉整个卵巢和子宫”
小孩子们呆立在门口，皱着眉头相互看着。
谁都知道，爱着孩子们的菲娥最大的梦乡是养育一个孩子。
夜晚，菲娥还在地板上抽泣着。
突然，门口亮了起来。
小孩们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玻璃罐走了进来，把罐子放到了菲娥怀里。
“菲娥，看！蝴蝶！”
罐子里，在那个年代象征着希望的银色的蝴蝶拍动着翅膀。
楼梯上传来了骚动声，大孩子们也抱着一个包裹跑了进来。
只不过，大孩子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有些惨不忍睹。
“看，菲娥！奶油蛋糕。”
狗蛋隔着一层水，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奶油蛋糕，是何等奢侈的东西啊！
“真是的，你们怎么又去偷蛋糕。那家店的老板可是很凶的……”菲娥接过包裹，手抚摸着那些孩子脸上的淤青，哭得更厉害了。
孩子们围着菲娥，抱住了她。“菲娥不哭，我们大家永远是菲娥的孩子！”
菲娥又哭又笑，张开手臂，抱住了大家，竟把让人垂涎三尺的奶油蛋糕晾在了一边。
水面又一闪。
菲娥只身一人站在孤儿院里，带着哭腔喊着每一个孩子的名字。但是无人回应。
狗蛋看着地上章鱼的粘液，心沉到了肚子里。他知道，那些活生生的孩子已经变成了食物。菲娥被蒙在鼓里，说不定是一种幸运。
狗蛋跟着失魂落魄菲娥逛呀逛，来到了他熟悉的小巷。
幽幽的LED蓝光，总是排不完的积水。
墙角，一个小女孩爬在一个瘦成干的女人尸体上哭泣着，“妈妈……妈妈……”一声声唤着
狗蛋的心跟着菲娥一起揪了一下。
细细的眉毛，薄薄的嘴唇，是姐姐。
“妈妈，在。妈妈，在。”菲娥抱住了小女孩，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小女孩。
蓝色的灯光映在积水面上幽幽晃着。
冷色调的光下，失去孩子的母亲，失去母亲的孩子，紧紧抱在了一起。
姐姐的性格和狗蛋记忆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幼儿园里，姐姐追着一群小朋友揍着。
菲娥严厉地把姐姐拉倒了一旁，少见得板起了脸，“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