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他们,我讨厌所有人!他们说……我没有妈妈。”
上一秒生气的菲娥,下一秒好像要哭了出来。
“这是他们不对,他们该挨揍!但是你不能讨厌所有人类啊。”
“哼!所有人都一个德行。”
“不是的,人类不是没有感情的一坨肉,人类毕竟是人类嘛!只要心意相通,小朋友就会带给你银色的蝴蝶,带给你美味的蛋糕……”
“银色的蝴蝶?”姐姐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意识到自己心动时,随后又板起了小脸,“我才不信呢!银色的蝴蝶这么难抓,怎么会有人专门给我去抓。”
“会有的。”菲娥怜爱地抱住了气鼓鼓的姐姐。
狗蛋知道为什么爱德华会称这段记忆是没有用的线索了。
后面的线索不知道怎么了,乱成了一团,就好像菲娥疯掉了。
菲娥拿到了一份档案袋后,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
再回来后,狗蛋耳旁,一声枪声在小小的屋中炸开。
姐姐凶狠的表情一扫而净,扑倒了地上。
“人类才不是一团肉,人类是人类啊。给你……”菲娥渐渐没了动静。
姐姐从菲娥身上掏出一个罐子,愣住了。
玻璃后,一对银色的翅膀静静拍打着。
水面恢复了平静,狗蛋感受着越来越热的额头,依旧瞪着已经恢复成球状的记忆球。
过了一会儿,狗蛋想到了爱德华对自己的“误会”,梦游般拉开门出去了,可是闷热的风让他更难受了。
回过神来时,他抬头看见了紫罗兰色的招牌。
“md,”狗蛋疲倦地勾了勾嘴角,“人生病时是还真是脆弱呢。”
虽然狗蛋骂着自己,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在嘴的部位,那怪人的丝巾出现了两个向上的褶皱。
看着怪人朝自己走来,狗蛋如梦初醒,自己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手上好像又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液。
不要……我不要他讨厌我……
狗蛋抱着头,机械地转过身,向外走去。
听着怪人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狗蛋跑了起来。
“狗……够了,您病了。”怪人伸出长得出奇的胳膊,拉上了大门,挡住了狗蛋的去路。
狗蛋不甘示弱地推开了小白,“md,我知道,我又不傻。”可是嘴唇筛子般抖着,眼睛几乎把怪人的墨镜瞪穿了,不要……讨厌我……
怪人没有回话,狗蛋发现小白一只在盯着他抖动的手。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怪人立刻站直了,装作什么都没看的样子拍了拍帽子,语气没有原因的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厨师先生,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哼,我……我去买东西,走错地方了。”
“哦?您还有钱买东西呀,买什么。”
怪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
虽然狗蛋知道小白的脑子是光滑的,说的话总是“大为惊人”,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袖。
要不是有章鱼盯着,他怕引起自己的大动作引起怀疑,他真想一拳朝着打过去 。
狗蛋的顺着门板坐了下来,开始对着橱窗外的章鱼演着戏,“蝴蝶……银色的蝴蝶。”
“您果然烧糊涂了呢。”
烧得晕乎乎的狗蛋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说了什么后,立刻捂住了嘴,眉毛朝怪人压了下来。
“md,看什么看?”
他注意到那怪人丝巾的嘴部,又有褶皱上扬了。
“虽然蝴蝶灭绝了,但是我不是不能帮您抓到。”
“md,您也发烧了吗?”
怪人朝他耸了耸肩,关上了灯。
嚓!
火柴摩擦砂纸,那怪人手握着一根蜡烛,挨着他坐了下来。
“嘘——看——”怪人轻轻道。
狗蛋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团温暖的火,耳边传来了翅膀拍打的振动声。
一个圆圆的小黑影嗖的一下飞向了火团。
狗蛋一下闭上了眼睛。
“您看。”
怪人握成拳状的手慢慢打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团,停在皮革手套上梳理的触须。
狗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笨鱼,那是蛾子啊……
他用手蹭去了笑出的眼泪,接过了那胖嘟嘟的蛾子,“谢谢你,这蝴蝶真可爱。”
“您终于开心起来了。”
狗蛋看向了那怪人,蛾子飞走了也没有注意到。
火光照在上扬的丝巾褶皱上,影子随着跃动的火苗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说话——[我不讨厌你。]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
狗蛋游刃有余地配合着小白演着戏,到了要死的这天,他竟然没有感到害怕。
他颇为正式地把一个白水煮土豆摆到盘中,放到了小白桌子上。
小白没有和以往那样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一下又一下地玩着桌子上的叉子。
“唔……为什么人类就是不信动物可以不被铭印地爱上人类呢,是不敢相信被爱着吗?”
狗蛋差点把手里的铲子掉到地上,瞥了一眼章鱼,还好,章鱼没有动作。“md,我怎么知道。”
“没事,我就是好奇,问一下你这个人鱼厨师啦。”
怪人恢复了正常,开始大快朵颐那土豆。
狗蛋不安地转过了身,翻着菜谱,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小白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出这么危险的话?
晚上,他发现怪人在跟着他。
要知道这几个月来,怪人在知道狗蛋不想让他下班送回家后,就没有跟踪过狗蛋。
今天这是怎么了?
狗蛋装作没有看到怪人,加快了脚步。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空气都冷得扎肺。
狗蛋小幅度跺着脚,哆嗦着站在门前套着钥匙。
突然,他被抱住了,钥匙无声落在了积雪里。
没有冲动,没有深思熟虑的思考。小白没想到“抱”是那么容易。
小白感受着怀里抖动的人类,暖暖的,像一团跃动的小火苗——真好。他把头贴了上去,轻轻蹭着。
新年的钟声打响了。
狗蛋来不及阻止,小白就如同那飞向火般的飞蛾,摘下了帽子,解开了丝巾,摘掉了墨镜,拔掉了变声器,脱下了手套。
银发倾斜而下,和雪一起在寒风中飘舞,刺痛了狗蛋。
md,怪不得这笨鱼莫名其妙地来找他,这么容易就出现了宴会上,原来都是为了今天来救他吗。
“笨鱼,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狗蛋有些颤抖地说着,绝望地看着章鱼慢慢端起了枪。
“我很笨,可我擅长学习人类。我抓了一个人类商人,每天学习他。”
“你没把他怎么了——你绑架了他?”狗蛋依旧保持镇定地聊着。
至少,要让小白聊着天,无痛苦地离开。
“没有,我把他放在洞里,每天给他带牡蛎吃。然后我就学习他。今天,我已经把他放回家去了。”这天真轻松地语气,仿佛在说一个童话故事。
笨鱼……狗蛋绞尽脑汁想着下一句话,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白的手指摸索着狗蛋左手上无名指上环着的牡蛎血管,随后拍掉了狗蛋头上好像白头发的积雪。
“如果你活不到老,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死的本该就是我。”
“笨蛋,你被铭印了。”
“你真那么想吗?”
小白撸开了狗蛋的袖子,用牙齿轻轻碰了碰那吻痕“没关系,狗蛋这么想也没关系。”银色的眼睛星星般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说着什么秘密,“可是啊,狗蛋,世界上这么多人,我偏偏被你铭印了。”
狗蛋的胳膊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他的身体摇晃着,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了,“是你?”
十几年前,那个他短暂失去视觉的黑夜里,一个饥饿的孩子轻轻啃着他的胳膊,似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小白挺起了胸,像是一个得到小红花的孩子似的笑了。他后背长了眼似的往后仰了仰头,把头抵在了章鱼的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