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遮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什么印象了,只依稀记得眼前一白,然后又一黑,整个人像块冻得梆硬的冰化了水一样软绵绵地往下淌。
然后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抱住了。
“青遮,是我。”
褚褐的声音。
不是说已经进去了吗?
青遮迷迷糊糊,没来得及问出口,晕过去了。
“吓死我了。”
屈兴平心有余悸,虽然知道青遮不舒服,但对方的昏倒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就像褚褐一言不发就往青铜兽的嘴巴里跑一样,他压根没机会去反应要去拽人。
青遮的炉鼎身份暴露后,在屈兴平的意识里,青遮就自动被他归类到了“弱者”那一栏,当然,这个词不带任何轻蔑意味在里面,单纯是他的习惯,习惯对人进行划分,方便在危机来临时针对不同人的分类迅速组织不同的计划。
另外,他也习惯了在一段强弱关系里站在弱者身前做保护者,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褚褐却提醒他,青遮厌恶别人地可怜和担忧,更厌恶所谓的强者和弱者的划分。
“你就像以前那样对他就好。”
他说。
“这不能怪我,你知道的,一旦踏入修仙之途,你就和凡人没关系了,漫长的岁月和悬殊的力量会让修士对凡人生出些特别的情感,有的人是疏离,有的人是鄙夷,比起他们,我对凡人产生唯一的想法只是徒增了一些爱护罢了。”
屈兴平想了想,又补充,“像爱护小花小草那样。”
“但青遮不需要。”
“好吧,我克服克服。”
反正青遮有褚褐在嘛,就算真的出事了,也不该由他来担任保护的角色。
不过。
“为什么青遮兄对你对他的保护就没有半点异议啊。”
“我有豁免权啊。”褚褐轻描淡写。
他随便拽了个从弹幕上学习到的新词,还不知道意思对不对,但说出口会显得很有趣,所以他就说了。
“啊?”屈兴平没听懂,“什么东西?”
“因为我是他的人。你就这么理解好了。”
屈兴平明白过来了。嘿,这不就是在炫耀吗?
回忆至此的屈兴平往后退了两步,方便给褚褐腾地方,“幸亏褚兄你及时出现了,否则青遮兄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突然晕了。”
褚褐理了理青遮耳侧的乱发,淡漠,“也该晕了。”
“……听起来你好像提前知道了一样啊。”屈兴平意味深长,“你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进去只是因为我听见了有人在喊我。”
“有点吓人。”屈兴平点评,“鬼还是人?”
“不,哪个也不是。”褚褐居然笑了一下,虽然很浅淡,“是即将到来的命运在呼唤我。”
“……褚兄,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都学会讲冷笑话了。”
“不是冷笑话。”褚褐动作温和地抚摸着青遮的脸,语气却冷漠得和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屈兄,你相信命运吗?”
“最近这个词出现在我周围里的频率有点高啊。”屈兴平摇头,“我知道修士承于天道,或多或少会和命运这样的词挂上点关系,否则空星楼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也知道每个人对命运的理解都天差地别,但真要问的话,我的态度,大概是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吧。”
有用的时候就信一信,没用的时候就抛到脚下猛踩一脚然后痛骂一声“什么狗屁命运”就好了。实际上,这就是大部分修士对于天道的态度了。
“那你觉得,青遮对命运的态度会是什么样子?”
“青遮?青遮的话,”屈兴平回忆了下青遮的性子,“他大概一个字儿都不会相信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青遮不相信命运。”
褚褐声音像一道轻快的风,屈兴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里面听见了一丝微弱的难过。
“但我相信命运。无比相信。”
单薄脆弱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承载了一个宏大浩瀚的故事,每个人在里面的位置早就被笔者注定,包括命运,坏人会走向毁灭,好人会走向新生。就像心魔注定会死亡,会消散,然后灰飞烟灭。
屈兴平震惊地看着褚褐,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黑红色的血抹在了青遮的唇上,说不定还喂了点进去。
“你这是?”
“唤醒沉睡的美人。”
要不是青遮现在正昏迷,连带着弹幕也消失了,褚褐一定能在弹幕上看到一水的睡美人故事科普。
当然,修真界每个小小孩的睡前读物里,也是有着类似的故事的,所以屈兴平指正道:“那你应该用吻。”
“有这个想法。”喂血喂得差不多了,褚褐撤回了手腕,伤口迅速止血愈合,速度快得惊人,“不过我在青遮这里能对他做的事情还没能达到这一层。”
“你瞒着他不就行了。”屈兴平尽情给他出馊主意,反正褚褐又不会真的听他的。
“他会知道的。”他可不觉得那群弹幕能保守住秘密,而且,“我不太喜欢在人昏厥的时候干这种事。”
“因为不体面?”
“不。”褚褐语出惊人,“因为亲起来像奸尸。”
屈兴平给出的回应是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甚至还惊动了远处正在对着信纸上的步骤对仙船进行封锁归位的孟广白。
“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
青遮再次醒来后,是屈兴平守在他床边,捧着碗水像供奉神像一样递到他嘴边,然后在他大口喝水时给他讲起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