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忧也望向他,宠溺般笑出声,示意他先走。
只好灰溜溜踢着良鞠滚远了,独留她俩。
执着锦书,独孤白率先开口道:“灵渺殿主,久仰。”
二人登上高楼,放眼遥望,便能将整座古城收入眼底。
独孤忧悠然道:“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不然,独孤白平淡道:“我可从未梦到过你。”
“那是因为你经历太多,太过波折,所梦皆是噩梦。”独孤忧抽出手掌往她额头靠近,欲帮她清理紊乱发丝:“你过得很辛苦吧,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后腿两步,独孤白离开躲避,平静道:“你明明知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收回了手,独孤忧有些失落:“一定要这样么?其实,我一直都拿你当妹妹的,即便你不是。”
“仙门殿主沉睡百年苏醒,难道他们没同你说,我是什么人吗?”
“确实说了,但我不信。”独孤忧诚挚道:“沉睡百年,脑中记忆也是些零碎错乱片段,殿中长老也与我说过这三界的风云变幻,世事无常,也听过许多传闻。”
独孤白道:“比如沧离《孤城焚婴》,三祸世。”
不在意,独孤忧转移话题道:“多谢你救我,那吊坠是你的,早在福仙国时我便见你戴着。”
“救!?”独孤白吐露为快,冷笑着道:“你是被我蒙骗了,我根本不想救你,让你苏醒不过是权宜之计,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把吊坠交给灵渺殿。这世间最不希望你醒来的人便是我,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毕竟你醒了,我可就活不成了。”
知晓沧离秘密的除了苍,便是独孤忧。
事实确实如此,独孤忧露出笑意,随后低下头去,问:“我想知道,她在哪?是否还活……”
“我杀的。”独孤白冷冷打断她,知道她所说的“她”是谁。
“什么?”
“我说,你妹妹是我杀的。”独孤白再次复述。
独孤忧顿住。
已过多时,独孤忧并未展露丝毫怒意,仿佛就只是单纯出神发呆。
“你不会。”独孤忧肯定道出:“我知道你在说气话,事实定不是如此,请你告诉我吧,不论如何,我都想知道。”
独孤白深感诧异,心头莫名有些甜意。
强忍下心中意味,故作苦相。
“何苦呢?”独孤白苦笑着:“真正的独孤白不会想回到这里,她宁愿死在羽族都不愿回来。事实就是,当年北唐轩闻寻到她时,她就已经没了求生意志,执剑,亲手了断了自己。”
“对不起。”独孤忧紧闭眼眸,不经意间滑落泪珠。
独孤白明晓,她这歉意是对死去的真正的独孤白说的。
独孤忧缓缓伸出手抚上自己那颗跳动心脏,呼吸急促着,十分自责,许久才缓过气来:“我知你来意,如今羽族神眷系避世,堕落系野心磅礴,仙门又只剩九行,山海,灵渺鼎力。但这般形式,似乎并不是大家所期望的。羽族乃至仙门都想要的局势是,山海,九行,两方对峙。所以灵渺殿,已经多余了。”
她体态甚是疲累,想来沉睡百年早已伤及元气:“我会带着灵渺殿避世,这是我所能想到,保全灵渺殿最小代价的办法。灵渺殿擅制炼丹解毒,如今形式难堪大任,唯有避世方能保全。”
没想到这般容易,连锦书都多余了。
若灵渺殿执意参与仙门纷乱,只会落得与坤泽宫一个下场。而独孤白此行,便是谈和劝解。如若谈不拢,羽族可就要攻打灵渺殿了。
原本此事,苍是要亲自来做,但独孤白主动揽了这事。
既无法避免,不如掌握自己手中。
独孤白冷冷道:“那就好。”掉头离去。
“沧离。”独孤忧在背后叫住了她,音量极弱,仿佛喊出这两字已经耗光她所有力气。她情绪微微扬起,眸中有些泪光,独孤白忍不住转身望着她,半晌听她道:“我送你吧。”
“你刚醒来身体虚弱,不必送了。”
拗不过她执意相送。独孤白走过去轻扶住她,相护相送。
独孤忧道:“我不会替任何人作证承认你是沧离,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我知你少言寡语,很多事情不善言辞更不会解释。还有,那吊坠里的东西其实早已被毁,这枚是新的,想必是你花费百年时间辛苦凝聚的吧。你从来都很想救我的,我知道。我是炼丹的,里面的东西是新是旧年份几何?我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确实如此,独孤白切切实实忽略此事,死鸭子嘴硬偏不肯说实话,还骗她是有所图谋才会选择救她。
心中咯噔片刻,独孤白心弦被触动,不知说些什么好。独孤忧也是沉默着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见到欠揍之人,独孤白大喊:“独孤良,你不送我么?”
这可吓死个人,独孤良十分抗拒:“大大大大大姐,救命,她会杀了我的。”不停扯着她衣袖。
独孤忧缓过气来道:“你得喊她二姐,她便不会对你怎么样了。”把他从身后拉出来,推着他:“去吧,我回灵渺殿等你。”
独孤忧都发话了,再不情愿,咬碎牙也得去送啊。
抱起良鞠道:“行,我去送。”独孤良乖乖听她的话,随即瞪着独孤白道:“反正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两人渐行渐远,直至不见身影。
独孤白忍不住回眸遥望,只见远处那人挥着手,喃喃念道:“飞蓬各自远。”
酸涩之感涌入心来。
反复横跳,独孤良嘲讽道:“看什么看还没看够,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虚伪,还送呢,切,装模作样。”
神色瞬间严肃,独孤白冷冷盯着他:“怎么,有人给你撑腰,你就敢对我蹬鼻子上脸。”
语气不对,神色不对,气氛不对。
“我错了。”立即认错。
独孤白举起手。
独孤良见状立马抱头蹲下,闭眼大喊:“别杀我,不是,别打我。”
眨眼间,胆小低下的脑袋不过半刻便抬起,眼眸震惊着睁得圆亮,有光。
原来是独孤白将手掌轻轻按在他头顶,没再有其他举动。
仔细望着他,独孤白心由意来,心想:“也许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叹息离去,她道:“回去吧,不必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