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白日里独孤白要么外出完成任务,要么于九行山密室修行,待落日之时,前往石林深处传承师门衣钵。
辗转数月,风雨惊雷不曾改动。
默契的是,师徒二人从不过问彼此来路,身份,在做什么?虽有好奇,但谁也不提,便就谁也不问。
恰似关怀又似冷漠,似冷漠又似关怀,很奇妙的相处模式。
再后来,独孤白逐渐发现自己这个师父当真来去无踪,神秘莫测。有时偷懒干脆当个甩手掌柜让她自己练,有时又严苛至极,一点小错误便就抓着不放一遍遍纠正教导。
后来她师父直接对她放养,失联数日都不曾出现。
独孤白早已习惯她这师父的秉性,随性随意又随便的。即便师父不教,她也还是依照往日惯例,落日后至密石林处修炼。
再后来的数次任务中,她终于打探到北唐静的行踪。
然而她并没有立即去拦截北唐静,而是转头去寻丧王。
随着丧王信物穿进凡间军队中,彼时焚湮山海战火不断,而获得权利的北唐丧并未登基称帝,而是投身军队,为国奋斗。
暗夜寒风簌簌,当她再次见到丧王几乎辨认不出。眼前面色秀气的一名士兵双手捧着破旧小碗,孤零零立坐石块之上,小心翼翼地汲取碗里那仅存的微热。
他望着来人,眸色略带迟疑,还是先开了口:“你是……九行山的人。”
独孤白一时喉中梗塞,不确定他是否会认出自己,试探道:“我找到她了。”
三年已过,当初那个交易不知他是否记得,即便是忘了,独孤白也觉应该给昔日之约打上个该有的句号:“您……要见她吗?”
北唐丧丢下碗,眼底是无限柔和与震惊,盔甲因着他的起身而发出碎骨呲声。
浩浩长空,黄沙荒岭,孤寂前行。
忽地顿住脚步,手中扇狠绝飞旋成功引出幕后之人。
挡住她去路的,正是独孤白。
北唐静顿然醒悟:“你是……刺客?”
她并未回应,转身离去的身影令北唐静百思不解,忽然身后有个声音叫住了她:“静。”
北唐静因着呼唤,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身去,眼前人,正是她日思夜想却又永远得不到的人的面孔,向来冷血杀伐果断的她,竟也会流露出平凡女子的红润:“是你啊。”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我以为……你还好吗?九行山放出消息,说你三年前已然认罪伏诛,大统领得知讯息,已忠心殉主。”
世事无常又瞬息变幻,北唐静从不想让他担忧,可是刻进骨血里的喜欢又令她极其矛盾,极其渴望想要得到他的关怀:“差不多了,反正怎么说也算生不如死。”
果不其然,北唐丧当即垂下头,捏紧盔角自责道:“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法护住你们。”
其实在脱口瞬间,北唐静就已然后悔,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让他心疼自己,这种来自兄长的关怀并不是她最想要的。转念再想,他们之间,也只会存在这样的关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于是,北唐静即时收住话,看着历经沧桑的眼前人,猜出来大半:“你还是没有坐上那个位置。”
北唐丧起了精神:“我参军了,这身盔甲我很喜欢,想着……穿给你看看……”
他似是怕她会怪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白给的皇位不做却甘愿成为个小小的不起眼士兵,以至于后半段声线逐渐消沉,更是没了前半句的底气。
“看出来了。”
破旧残甲被他缝缝补补爱不释手。北唐静眼明又怎会看不出这身盔甲上的残角?而他提到盔甲时眼里是闪亮的,北唐静放下扇子,道:“很英勇,也很适合你。”
“嗯。”得到肯定的北唐丧猛地昂起头,洋溢着为国奋战的自信与坚毅,忽地情绪急转:“今时局动荡,国不可一日无君,所有我想……”
拥护太子登位。
北唐静无情打断他:“不可以。”
“焚湮国中,无论是哪位文臣武将,亦或是能人之士,只要是国之栋梁为民为国,谁都可以登位,却独独不能是太子。”
“为何?”
“太子继位,等同卖国。”
在北唐丧不解与震惊目光的注视下,她依旧不松口,半晌静峙,任由刺骨风沙拍击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