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觉分手的那段记忆,其实他记得很模糊。
那段时间他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至今他都不知道,许书雁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可能是在梁觉离开之后,也可能比那更早。
他跟许书雁一直说的都是,梁觉是他曾经带过的学生,现在的直系学弟,他和梁觉同居是为了给学弟分摊房租,他照顾梁觉的生活起居是为了回馈他父亲的资助之恩。
也不能算是骗人,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学生,学弟,恩人的儿子。每个头衔都要比“男朋友”更响亮,要排在更前面。
后来梁觉走了,有天许书雁来到他的公寓,始终没见着梁觉,便问他去哪儿了。
那段时间许非遥反应变得很慢,还总是腹痛,许书雁来之前,他刚吞了一堆止痛片,脑子一团浆糊,听见梁觉的名字后,反应了好一阵才记起那是谁,“哦,我没跟你说吗?叫叫他修满学分提前毕业了,现在去美国读研了,还是全奖呢。”
许书雁突然陷入沉默,紧接着情绪如火山爆发,尖叫着要给梁觉打电话,要将这个白眼狼挂到网上,甚至扬言要追到美国去,让他不得好死。
许非遥试图拉住她,她转而将怒火发泄到许非遥身上——
“说什么报恩报恩,谁报恩报到恩人儿子床上去的?”
“你真当我还是小孩子,看不出来你和他什么关系?”
许非遥不是没想过许书雁会知道真相,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还是无地自容。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这个话题随着时间流逝,轻飘飘地被揭过,生活依旧如常,没人再提起梁觉的名字,直到今天。
就像这么多年来,他也以为梁觉对他来说无非是一个用习惯了的备忘录聊天框,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影响,直到今天。
可能梁觉想要的,自己一直没能给,他很恨吧。许非遥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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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纷乱多梦,许非遥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穿着昨天的衬衫,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他匆忙洗了个头,便背着背包,赶乘早班地铁前往公司。
《筑梦》组今天要开会讨论下个月大版本活动,一众人去了茶歇区,五人恰好围坐一桌。
茶歇区配备了咖啡机和烤箱,原本每日午后都要供应各式甜点,不过自从一个月前,负责茶点供应的员工惨遭优化,这里便荒废至今,磨个咖啡都得自己动手。
许非遥上学时在学校附近几乎所有饮品店打过工,无比娴熟地做好了五杯咖啡,随后又将年初至今的每月用户活跃数据都打印了出来。
白花花的一叠纸散落在桌面上,越看越让人心凉。
当前大环境低迷,人们的兴趣逐渐转向其他更为短平快的领域。再加上《筑梦》项目资金年年腰斩,长期未能推出高质量新内容,甚至前两个版本都只能用换皮小游戏应付。
原本他们计划推出一个全新的家园系统,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与游戏本身的契合度极佳,因此许非遥对此寄予了厚望。
结果想法刚具雏形,就撞上风华游戏业务洗牌,落地变得遥遥无期。
辛晴提议:“或者可以先复刻一下旧角色?”
许非遥陷入思考。
过往的教训告诉他,在没有高质量内容加持的情况下复刻角色,无异于直接向玩家伸手要钱,短期虽能获得一定的收益,长远来看却是自掘坟墓、饮鸩止渴。
沉吟片刻,许非遥道:“再等等吧,我们也没到那个地步。”
这时,庄暮踩着高跟鞋路过,看见《筑梦》组众人时,诧异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许非遥一脸茫然,“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庄暮凑了过来,压低声量,“梁总已经开始约谈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从昨天起,那封裁员邮件就如同一把利刃,高悬在所有人头顶,而如今终于要落下了。
“这、这么快?”杜令冬一听,脸急得煞白,咬着手指甲盖说,“什、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啊?”
“谁知道呢?听说是一个个单独叫进去,顺序完全打乱,玩的就是心跳。我劝你们啊,还是快回办公区候着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叫到你们了。”
许非遥一行人回到办公区,这才发现就在他们开会的这段时间里,风华游戏早就炸开了锅——
“我已经想通了,裁就裁吧,能被梁觉裁掉,怎么不是一种荣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