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年的摩伊赖将走过的路线。
传说中的南美秘密基地。
星野椿知道,自己能从这艘游轮上活下来的机会很少。
老人回去后静默许久,最终阖眼叹息一声什么都不肯再说。
命运反复无常,当初她没能死在那场大火中,如果她接下来没有死在摩伊赖号上,未来也会因为当初实验的副作用去世——不,她完全没那个可能能从摩伊赖号上活下去。
说到底,她终究是活不了几年的。也正因如此她不肯与旁人太过亲近,她怕自己到了该走的那天会有舍不得这种情绪。说她是胆小鬼也好,说她临阵脱逃也好,她宁愿从未拥有也不愿意得到复失去。
而现在她不过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或许如同断头的椿花一般死去是她能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的结局。
老爷子叹息着说这个名字不好,当初就不应该给她取这个名字。
星野椿却挺喜欢这个名字,她喜欢庭院内那株红色椿花,但她总觉得这个名字适合她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她离开的前一天,星野和希抱着她的腿不撒手——老爷子对外的说法她身体不好于是回到老家乡下养病去了。
小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问她:“椿姐姐还会回来吗?”
星野椿低下头看她许久,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可能会的吧。”
星野宅外停着那辆车,司机名叫木村堂,看上去黑眼圈有些重,星野椿怀疑他是不是疲劳驾驶。
星野椿拉开车门,后车座上摆着一套像是实验体的衣服,纯白色的,上面有她在实验室的编号。衣服有点过于宽大,六月清晨时的风一吹摇晃衣摆划出涟漪。她换了衣服,临上车前最后回头一眼,老人杵着拐杖站在那棵白梅树旁,今年春天这颗白梅便已经死了但老人去迟迟不肯将其挪走。她在黑色西装人的帮助下绑上黑布又带上眼罩,车子驶离载着她去到屠宰场。
……
杀死自己需要巨大的勇气,无论是□□还是精神。
这一路上星野椿尝试过但最终也只是带着麻木的自己上了那艘奢华至极到令人神晕目眩的游轮。
她在人群中一眼便看中了那个人。她是个很好看的人,眉眼间的每一笔都是上帝精雕细琢的刻画。星野椿看见她,那双灰色的眼睛下是浓厚的黑眼圈,神色清淡倦怠,游离在人群中若即若离,肉眼可见的疏离薄情。只一眼,星野椿便知晓那人和自己一样,曾试图杀死自己。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没来由的想要将这心中的委屈和苦恼诉说。
这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情感在她的心脏崩裂。
她躲闪着视线随她而动,想要将她一点一点的刻进脑海里。
南美秘密基地,说得好听些是秘密培养,说事实是彼此厮杀。从这屠宰场活下来的未来会接替组织内部的中高层继续将组织的爪牙伸向别处。
如果她的运气好一点,在前三天的一对一单挑中不被选中成为那个幸运儿,或许她还能活过前三天。
但她的运气从来都不怎么好,第三天的最后一场,那束刺眼的白光落到她的身上,落在她这个角落里奄奄一息快要死去的人的身上,迫使她睁开眼睛。
请原谅她吧,她已经将近四天未进一滴水。
意外就在此时降临,他们这边亮起了第二束光,她追寻着那道光,看见她那双眼睛。
第三天的一对一单挑出了意外,A场中有两个人被选中。
她身上疏离薄情像是阳光之下的冰雪一般消融,灰色的眼睛中的生机都已蓬勃几分。星野椿很好奇是什么让她在短短一天内变化如此之快,是什么让一汪已经死去的泉水再度汹涌起来。
星野椿扫过她身后站在的三人,目光落在那个看起来笑容甜甜的男孩子身上。
星野椿撑着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眼前黑斑一阵一阵的涌起,呼出一口浊气,率先走上那生死擂台。
……
星野椿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住下了另一个鲜活的灵魂,她时常的夜晚的梦中看见那个鲜活的灵魂的生活。
背着背包提着画板走在意大利的街头,午后的阳光不燥微风正好,吹动身后雾蓝色长发。
停留在泰晤士河畔,大本钟指引前行的方向,夕阳下略过的是飞鸟不停留的身影。
若是困了累了犯病了,便顺便找一处角落,如同一颗小蘑菇蜷缩起来。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她在虚度光阴蹉跎人生,但她似乎并不在乎。人这一生太长,长到会遗忘已死去挚爱亲友的面容。人这一生又太过短暂,在这人潮人海中转过身或许就是一生到头。
而在路途中她心中的郁闷与脸上的愁容被风带走吹落,她沐浴在阳光之下享受着自己的人生。
她将要去向何方?没有人知道。
如果说生命是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星野椿在她眼中看见微风拂过河流,金光散落大地。就在那一刻,她有了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