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才是他的主上。”
柳扶月皱着眉。
太学主稍有讶异,但随即便笑了起来,他乐意看到柳扶月和他唱反调的样子,胆大包天,他喜欢。
“你现在,很有主上的样子了,冷春夫人。”他用一只手捧着柳扶月的脸,靠的很近,却又不曾真的吻上来,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柳扶月的头发。
她今天梳的头发很细致,但只略别了一些素淡的发簪,长鬓已成妆,与君结鸳鸯?
太学主道:“告诉吾,你最近又收到了什么‘天启’?”
柳扶月道:”苦境和平的日子已经彻底远去了,三尺剑是集境武皇,我看到集境入侵苦境,百姓民不聊生……”
“三尺剑……”太学主思考了一下,武林中最近出现的负有盛名的高人,与百世经纶一页书齐名,集境武皇吗?
如果是看过死国年纪以前的太学主,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庇护民众,甚至以身犯险。但现在的他哪怕听到民不聊生四个字,眉毛也不会动一下。
柳扶月道:“苦境很大,这件事也许不会波及太远,但中原百姓却是无法避免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唉……”
太学主道:“以佛门因果论,百姓命中有此一劫,必是前世之因,所以今生果报。杀人人杀,不过如此。你何必唉声叹气?你若心中不忍,只要护住一个奇幻海,对你来说不难。”
是啊,不难,却也不易。
柳扶月一头杵进他怀里,额头顶着他硬邦邦的胸甲和肌肉,气道:“你们这些先天高人不是心怀天下吗?”
他道:“心怀天下也要量力而行,蚍蜉撼树,只是笑话。何况,人各有命,先天高人又怎样?谁都有自己的使命与为难,不到出世之时,谁也不会出来,不然到了他们命运的节点,无人运转他们该做的事,岂不天下大乱?”
“你还信命?”
“天命临身之时,自有感触。”
“你的命呢?”
“吾之命……哈,一次是决定动身,前往那个死国年纪作乱的村子之时;另一次便是吾第一次决定来寻你之时,命运的齿轮早已经悄然开始转动了。你也是吾命,你欢喜吗?”
“我该欢喜吗?”说到命,柳扶月忽的情绪低沉了:“你说你的命在我,那我的命又在何处呢?人人都说,女子之命,轻如飞絮,动如飘萍,我不喜欢,不认同。可是,我看得到未来的很多,却看不到我的未来,这何尝不是飞絮飘萍?”
太学主揽着她道:“你是飞絮,吾便将你拢起,你是飘萍,吾便挖塘蓄水。命运只不过是树的枝干,掌握着一个大方向,叶脉还需自由生长,自己掌握!你的命,比任何人都贵重,薄不了。”
“谢谢。”
两人之间气氛正好,太学主顺势吻上她,柳扶月躲了一下,没有躲过,便随他了。忽然间,自陵园方向吹来阵阵冷风,白衣黑发的青年身背金鳞蟒邪,信步走来,眼神却十分凌厉。
“狂徒,放开这名女子。”
“嗯——?”太学主喉间低吟,他不高兴了:“汝是何人?安敢在此放肆?!”
柳扶月急忙拦着他,对冷剑白狐道:“你这是做什么?看完你母亲还不离开吗?”
冷剑白狐以金鳞蟒邪指着太学主道:“他对你不敬,吾不会容忍。”
“不,不是这样……”柳扶月急忙解释,话未说完,太学主将她挡到一边,愠怒道:“哈哈哈哈——好小子,就让吾看看年轻人的水平,看你是否有能力承受挑衅的代价!”
说罢,柳扶月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去,乒铃乓啷的碰撞声便响起来,风沙漫天飞舞,她根本看不清那两人是怎样在打,她急忙喊道:“别伤他性命!”
二人自然都觉得是对自己说的,太学主道:“小子,她在为你求情,还不停手吗?你的剑法虽然不错,却还当不上顶尖,对吾而言,太过简单。”
冷剑白狐冷哼一声:“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留命之人,绝非是冷剑白狐。”
太学主原本还有兴趣给这样后起之秀喂招,见冷剑白狐这样冷傲,不禁手上力道重了三分,一掌击中他的右肩,避开要害,留下一个紫黑色的掌印。
金鳞蟒邪虽然邪异,却也比不过死国年纪,太学主身上全是死神的力量,金鳞蟒邪的邪气也不敢近身,于是冷剑白狐便飞出去了。
柳扶月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往冷剑白狐那里跑,去看看他的情况,却被太学主一把抓住手腕:“他无事,吾收了力道。”
柳扶月反应了一下,看冷剑白狐确实又爬起来了,这才放心了点。
这到底是谈笑眉的儿子,谈无欲的亲外甥。她不想伤害他。
“冷剑白狐,不要闹了,这是我的未婚夫,不是登徒子。你先别走,我让弯月拿点药,给你疗伤。”
“……不必了,是吾误会,抱歉。”
打输了的冷剑白狐整个人都阴郁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找个地方跳楼,他看了柳扶月一眼,转身离开。
柳扶月不禁叹息,这都怪欧阳上智,他自己的孩子从来不好好抚养,最后一个个养成这幅样子。
偏激、孤僻、古怪、痛苦一生。
太学主从背后抱住柳扶月,道:“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吾,这个人是谁?与你什么关系?”
柳扶月握着他的手,眼睛看着远处:“他名叫冷剑白狐,是江湖名人谈无欲的亲外甥,欧阳上智的亲生儿子。他的母亲谈笑眉帮助过我,他的舅舅谈无欲是鸿儿、明儿的师尊。”
关系她都说清楚,怎么理解就是太学主的事情了。
“既然沾亲带故,也罢,放他走。”
太学主话说出来,几个一身黑衣的暗卫便忽然出现,应了一声向冷剑白狐那个方向追过去了。
?
不是,前面难道还安排了伏击吗!
“等等,黑白郎君那里你是不是也……?”
太学主用手指揉捻她的嘴唇,不叫她把话说完。
“一个两个都要放过,扶月还是太心善了。苦境是一个残酷的所在,危险很多,如果他连儒门的杀手都打不过,那他迟早会死在别的地方。他若死,非吾所杀,而是死于无能。”
无能便是原罪,死在任何人手中都不该怨怼,这就是苦境人的逻辑。
因为再恨,能报仇的概率也不到万分之一。
“不过,你既然开口求情,吾自然会留他一命,不要再想他了。”
柳扶月深呼一口气,狠狠踩到他的脚上,但可惜,效果只能说不痛不痒,太学主甚至把另一只脚也伸出来给她。
看她气呼呼的,太学主却笑了:“生气?嗯?”
“你分我一半权柄,但你却不听我的话。”
“权利是向下的,而吾……你想踩在吾的头上吗?”
“为什么不行?”
“哈,贪心……不过吾噶意。你生病,吾来晚了,瞧瞧,吾亲自监督铸造师制作的两把短匕,喜不喜欢?”
他手一挥,手掌上便出现了一个红色锦盒,锦盒内是两把镶嵌了宝石的漂亮匕首,形状如同牛角,一把略长。
太学主道:“这两把匕首,是吾亲自去极北之地取来的千年寒铁所制,长的取名春萌,短的叫必安。看在吾辛苦一场的份上,别再生气,好吗?”
有礼物,柳扶月不太生气了,但想着武器的名字,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劲。
“春萌,必安,不像一对啊。”
太学主道:“萌乃新生,必安勾魂,一生一死,不是恰好?”
“……好吧,好像有点道理。所以是谁起的名字?”
“……铸剑师起的。”
好诡异的审美,简直像史艳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