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了什么,这位海军英雄站直身体,耐心地等茵弗冷静下来。
他用见闻色扫了一圈,确定没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在茵弗终于可以喘匀气之后开口:
“你知道...他有孩子了的事吗?”
茵弗玛利刚刚起身就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放下擦脸的袖子。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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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茵弗总要去北海的,香克斯决定先在东海转转,慢慢也去北海转转,顺便路上找几个船员。
他没想到茵弗跟着军舰往南海去了。
军舰的速度很快,无论是用通行证经过红土大陆还是靠着镶嵌海楼石的船底跨过无风带,都比商船或海贼船要方便许多。
茵弗玛利以医术高明的理由被卡普'雇佣'合作,随着军舰航行,实际上只是为了送他去罗杰的爱人与孩子所在的地方——巴苔里拉岛。
在他们突然更改航向时,茵弗疑惑地敲开卡普办公室的门,对方正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虫,烦躁地揉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卡普先生?”
卡普:“计划有变,老夫得回总部一趟,你在香波地等我。”
“有任务?如果您忙,我可以自己去南海的。”
卡普端详了他一会儿,开口说道:“不,世界政府那边收到举报,说罗杰在巴苔里拉'与某一位女性有亲密举动',现在正在探讨海军方下一步的行动。”
又来了,不断追赶他的时间,即使离开了杰克逊号,离开了罗杰,它也又一次露出獠牙,啃咬茵弗玛利的脚踝。
如果政府真的查出来了罗杰有爱人,有孩子,他们不会允许海贼王的血脉存活。
他得提前赶过去,将他们带走,可是跟着卡普的军舰是最快的速度了,就算需要等对方去总部几天也一样。
可是他怕等跟着卡普的军舰,或者其他去调查巴苔里拉的军舰去,就来不及了。
茵弗开始啃咬自己的指甲,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失礼'的陋习。
卡普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论总部那边做什么决定,老夫会尽快,库赞会在香波地跟着你。”
茵弗感激的点头,虽然他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不过他很感谢卡普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不论是让他见罗杰最后一面,还是送他去南海,还是对他安危和身份的关照。
“请带一些我新配的茶吧,这个消息大概会在海军总部引起不小的混乱,它能帮您舒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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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波地。
茵弗玛利久违地踏上这片虚浮的树群,对着泡泡里映出的模糊身影感到一阵迷茫。
他现在...该做什么?调查一下海港最近要离港去南海的船只?不...相信卡普...
库赞看他停下脚步,有些疑惑。
“你没来过香波地?需要我帮你介绍吗?”
在军舰上相处的这段日子,他们俩说亲近不算,但是确实可以说是友好,毕竟当初是库赞决定把偷渡的他从失血而亡的边缘拽回来的。
“不、我来过。”
茵弗再次抬脚,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总之,先验收一下朱尼尔他们的答案,然后去拜访一下夏琪吧。
“额...那边是不法地带。”
茵弗笑笑:“嗯哼?海军先生怕了?”
库赞友善地用手肘怼怼这个比自己矮不少的年轻人:“嘛,卡普先生可是让我保护好你啊。”
香波地还是老样子,商业气息浓厚,游乐园里放着各种旋律甜腻的音乐,摩天轮屹立在泡泡之间缓缓旋转着。
不过,因为罗杰临死前的那番话,不少人仍然在嘀咕着,也有人说海贼一夜之间变多了。
茵弗站在贩卖伟大包的摊子前犹豫。
他是想去不法地带来着,如果朱尼尔他们还活着,那要带点伴手礼,如果他们...消逝了,那...那他就和库赞分掉?
只是他没什么胃口,他很久没想好好吃点什么了。
不过,在他终于决定实在不行就辛苦一下库赞的胃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细小的声音。
“茵弗哥?”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孩,身上的衣服破烂但是干净,在一个卖煎饼的摊子边打杂。手里的箱子因为震惊掉在了地上,万幸因为他身高不高,里面的原料没有撒出来。
“...杰克逊?”
杰克逊在继续打工和跑过来之间踌躇了一下,突然行动快速起来,颇有想十分钟把一天的活干完的架势。
茵弗买了一份煎饼,靠花言巧语和库赞海军的身份说服老板让他和他的小员工聊一会儿。
他把那份煎饼在杰克逊面前挥挥:“喏,吃饭了吗?”
杰克逊强忍着激动,故作成熟地点点头,肚子里却传出一声咕噜。
茵弗笑得眼睛弯弯,将那份煎饼塞到他手里。见到杰克逊让他放松了些,至少他还活着。
“哦!真是失礼了,库赞先生,这是杰克逊,杰克逊,这位是库赞先生。”
杰克逊狐疑地打量库赞一眼,嚼着煎饼里的馅料举起一只手掌,算是打了招呼。
他很快把注意力再次转向茵弗,对方这几年变了不少,但是他绝对不会认错他的恩人。
“茵弗哥这次在香波地呆多久?珊米他们都很想你呢!”
茵弗更开心了:“大概不出意外的话几天吧,本来想去看看你们呢,珊米他们都没事吗?”
杰克逊咽下最后一口煎饼,听到他的问话点点头:“嗯...算是吧!”他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珊米的腿好了,但是有一次混战的时候一颗子弹贴着脸炸开,所以有一大片烧伤,有一只眼睛也看不太清了。”
茵弗点点头,还活着就好,他来了,那些都是小问题。
“朱尼尔呢?还有你们那群小弟弟?”
杰克逊刚开口,煎饼摊老板就催促他去处理原料,他只能随便在身上抹了一把手,指指不法地带的方向。
“朱尼尔也没事,我们失去了三个伙伴,不过也有新人加进来。你可以先去棚屋那边。”
茵弗从善如流地摸一把他有点油的头发,告诉他晚点见。然后去买了几盒伟大包,继续往不法地带走。
库赞:“嗯...你们怎么认识的?”
茵弗听到他他委婉的问法乐了,有点模糊地解释:“当时路过这边,他们被卷入一场不幸,您知道我是医生嘛,就帮了点小忙。”
库赞点点头,他是知道'游医'的事情的,也就没多想。不过,对方帮了这群孩子的事实还是让他感到尊敬。
自己所坚持'燃烧的正义'与茵弗玛利不太一样,不过他想,本质上都是互通的。
见到朱尼尔他们之后茵弗长舒一口气,他自己的药还没怎么做新的,但是从军舰上顺了不少。
与激动的孩子们拥抱之后,他检查了珊米的眼睛。
伤疤现在没办法,他自制的没有了,上次打劫自己的那群人是真的抓了一堆药就跑。
“这次我没什么办法啦,只能给你一些让你眼睛好受点的药水,下次见面我会治好你的,疤也都消掉,让你变回那个白净的小萝卜~”
他亲亲珊米的脸,已经十岁的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烧伤的部分显得有点可怖,不过茵弗觉得她漂亮极了。
他挑着一些有趣的故事给他们讲,特别是鱼人岛,朱尼尔在听到小八很会做章鱼烧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库赞也讲了不少海军里的趣事,茵弗听着也挺新奇。
杰克逊匆匆赶回后,他像之前一样给他们做了晚饭,然后在一群小豆丁依依不舍的告别声里和库赞踩着月光离开了。
有一阵子,他们都没说话。
明明见到他们自己很开心,可是突然如巨石般的沉重压上他胸口,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库赞应该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也没有打扰他。
“库赞先生...命运...究竟是什么呢?”
卷发的海军被他突然的问题弄得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茵弗换了个问题:“您觉得1%和99%有区别吗?”
库赞挠挠头:“当然了吧,99%可能性更高一点不是吗?”
茵弗摇摇头:“我不明白,先生。”
面对库赞的疑惑,他解释道:
“如果有人遇到海贼攻击,而海军只有1%的几率能及时救下他,您会因为不是99%的成功率而放弃吗?”
库赞:“当然不会了!”
他坚定快速的回答让茵弗笑了笑,又瞬间变得苦涩了起来。
“您看,这就是我弄不明白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总觉得除了0%和100%,概率没什么意义。”
即使是99%,也存在1%的可能性,它与50%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他们代表的东西是一样的。
香波地的孩子们活下来了,罗杰没有,米森没有。
“命运...真的就那么百分百吗?”
库赞听得有些迷糊,他也没有答案。所以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能让那个只有1%存活概率的人活下来,那么我会去的。”
茵弗眼眶发烫,自从那天在罗杰冰冷安静的身躯前崩溃,他十几年都没哭过的阀门就像被扭开了一样。感谢黑夜,库赞没有注意。
他很想问他,如果那个人选择拒绝你呢?
可是他不想让对方那颗热血滚烫的真挚之心与他一起难过。
所以他问:“您能给我听听吗?海军的歌?”
库赞挠头,大概就是军歌吧?虽然有点难为情,不过他还是开口清唱:
“大海在看着~这个世界的开始。”
大海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终点。
疼痛,苦难,都为我包容。
宽广的温柔的,为我包容。
茵弗听着,库赞有些低沉的嗓音传递出一股他没有在别的歌里听到的厚重感。一种守护,奉献,向往。
守护。
奉献。
向往。
为我包容。
他眼前浮起泪水,如大海的波涛一般承载起挂着红帆的虚影。
他眨眨眼,任由其滚落,在库赞唱完最后一句时看清夏琪的敲竹杠酒吧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