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栀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唐晰尘一直没闲着。
乡镇不大,想问点事很容易。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掀开唐栀过往的一角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然而真正窥探到有关某人的过去时,他却并没有面上那般平静。
他倒是并不意外她小小年纪就伤了人,那无关紧要,她早已知晓自己养着的小猫偶尔会露出尖利的爪子去挠人,他更关心的是她来到自己身边以前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唐晰尘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咬着,挡着寒风点燃后,在细长的烟气中静静看着唐栀指挥搬家工人搬运老旧的家具。
霸凌和诋毁,风言风语和彼此相依为命的祖孙二人,那曾是这个小乡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是他作为旁观者听到都会感到心脏莫名疼痛的记忆。
于是他终于理解为何每次生病时她都会呼唤她的姥姥。
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一片风雨中尽力为她撑起一片遮挡的伞,在常年落雪的乡镇送她一片浓浓的暖意,也许不甚表达,却永远会顶着村民各异的目光去挑拣唐栀喜欢吃的菜,为她做好一日三餐,筑好一片温暖的港湾。
唐栀走过来看他抽烟,他挑眉,咬着烟,抬手将她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
“怎么?”
“好奇。”唐栀以为他只抽定制烟,看来这种对他而言有些便宜的烟他也能欣然接受。
就像她以为唐晰尘适应不了这里冰天雪地,但一直犹如处在温室里的被悉心照料的唐晰尘,竟也适应的很好。
“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你猜。”唐晰尘说,“快搬完了,回屋里看一下还有什么落下的。”
等到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不会回来了。
她如果喜欢冬天,他也可以带她去其他落雪的地方,没必要非是这里。他并不认为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西城不下雪,受大洋暖湿气流影响,注定了那座城市不会有冬天。
他难得觉得可惜。
唐栀摇头,表示不用去看。老宅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她搬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她本来想请搬家工人将门也拆下来带走,屋里的一丝一毫她都不想放过。
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也许不会再回来这里,但她也想留着这处老宅。
那片菜地,姥姥曾经在那里种过蔬菜,那处院落,她曾经在那儿和姥姥坐着闲聊。
她并不想连同那些记忆也被拆得彻底,就好像此后她再度回想,没有任何可以寄托的归宿之地,只能在脑海里无数遍回味过去那一点早已流逝的温度。
唐晰尘没着急走,让工人给围拢的村民各自发了小礼物,感谢他们对唐栀的照顾。
极其讽刺,尤其是这其中还有几个曾经和唐晰尘打过架的。村民拿着,听唐晰尘说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隐隐感觉到他是在变相炫耀,又因为礼物实在称心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感觉到唐栀要去往好地方了,心头滋味莫名。再如何看不过眼,也难掩心头的羡慕。
唐栀在一旁靠着货车,看向唐晰尘那张在冬日阳光下近乎发亮的脸。
工人很快搬好,货车即将启程。
她没有管周围围拢的村民怎样议论,只是跟着唐晰尘坐上货车后排。她最后一次向窗外张望,看到昨天那个女孩站在人群里,刚要抬手,被身边的父母强行放下了手。
但她依然轻轻勾起唇角,向女孩挥挥手。
她希望她总有一天也能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货车驶离乡镇,沿着蜿蜒小道驶向县城,唐晰尘手臂搭在车窗旁,拿着手机在和人通电话。
“你现在还能联系上别人吗?”她以为两人断掉手机号后,避免暴露行踪,应该不主动联系任何人,以防被唐家人发现。
唐晰尘将手机扣在唐栀耳边,对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去如何,还是老样子吗?”
是孟楚洲。
“好奇你可以自己过来。”唐栀说,“你究竟在老家放了什么,要唐晰尘千里迢迢来这里。”
孟楚洲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你是这么觉得的?”
唐栀皱眉,还要说什么,便看见唐晰尘伸手要抢电话。
“你等等……孟楚洲,曲沁姐呢,我想和她说话,你让她接电话。”
对面一阵安静,不一会儿,隐隐传来曲沁在说“孟楚洲你又发什么疯”,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唐栀,是你吗?”曲沁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又像被水润湿的弦。
“曲沁姐,我们现在已经要回县城了,可能还要在你家里再住几天。”
“住吧,没关系,我家空了好久,你们住进去还能热闹点,其实我本来想这几天回去找你的,这个死变态非死活把我扣在港城。”
孟楚洲人估计就在曲沁身边,曲沁也百无禁忌敢直接这么说。
可惜两人没聊几句对面就换了人,曲沁声音满是愤懑,而这边唐晰尘也适时将手机拿了回去,同对面淡淡开口。
“尽快找到那人,不然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