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与门外的视觉完全不一样。
映入眼帘的园子里,风格很国风复古,视线开阔,青砖黛瓦,叠院重重,每一枝花,一棵草,都被精心将养得很好。
像是不小心走进了民国府邸。
女眷把张医生引入西厢房内室不久。
一位穿身姿轻盈的女人从房间出来。
她头上用木簪挽着一个髻,青色的衣裙在步伐之间微微扬起,禅风十足。
与上次见到的人,是两种风格。
“来了?”那声音宛转悠扬。
裴信刚掏出一支烟,见她来,动作停下。
商露穿过回廊,朝他走来,目光落在他指尖上的香烟上:“你知道她不喜欢烟味,还打算点?”
裴信先前心里有股燥意没灭去。
一时烦闷,空隙中,竟然忘了。
他将那只烟塞回烟盒里,手指摩擦了下,嘴唇微动:“一时没想起。”
“你这次回来,跟以往不太一样。”商露盯着裴信看了几秒。
“何以见得?”裴信有意掩盖。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商露笑。
裴信一愣,当日在陵川,他接到青萝园出事的消息,当晚就赶了回来,但他回港城后,在青萝园见她的次数并不多,寥寥几面,心绪在她面前却半点没瞒不住。
他也知道商露大约猜到他在陵川,有了心上人,却从头到尾没戳穿,是刻意在替他隐瞒。
“她还说什么了?”裴信问。
“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别错过,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不必再为她妥协于人。”
裴信目光微颤,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下。
想要的人生?
这么多年里,他看身处高位,却依然要步步为营,他都快忘了自己活着的意义,哪里还记得自己想要的人生?
身体里的钢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要做的事,已经刻不容缓。
裴信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时辰,张医生才出来。
他上前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医生说:“养了一段时间,基本没什么大碍了,但伤及骨头,总是要小心将养着的,保持心情舒畅,以后会慢慢恢复到正常。”
裴信点头,侧头对王乙年说,“送张医生回去。”
王乙年在前方引着路,“张医生,这边请。”
张医生微微欠身,“有劳。”
商露瞧着医生已经走远,她收回视线,问裴信,“不进去坐一坐?”
裴信看了眼屋内,门口挡着一扇翡翠屏风,屏风后面,有一个纤瘦的身影。
那翡翠屏风的成色极好极好,满绿通透,是华叔斥巨资拍卖所得,从国外运回来之后,就被移到了青萝园来,他知道她喜欢绿色。
十分恢弘大气。
青萝园里,每一处挂饰摆件,看似随意,实则都贵重得不得了。
要么是华叔四处收集来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的。
要么是裴信以前遇到拍卖会,拍下来的东西,都是为了讨她开心......
裴信看了很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对商露说,“我就不进去了,让她好好修养吧。”
然后转身离去。
商露站在回廊里,目送裴信离去的背影,眸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青萝园清净。
整个院子空旷,清晨的绿植上还挂着露珠。
不远处,有人身着一身白色太极服,在湖边草皮上练拳。
仙风道骨,一招一式,很是讲究。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收了拳,边上下人很有眼色,递了一根毛巾上去,他擦了擦汗。
下人接回毛巾,转而又奉上一杯清茶。
那人接过喝了一口,想起什么,问了句:“她起来了吗?”
下人微微低头,“刚起。”
“过去一起用早餐吧。”
“是。”
青萝园前厅,平时很安静,今天身后立着一群人伺候。
只是一顿早餐。
他盛了一碗豆浆,用小勺舀了一勺细砂糖拌匀,然后拿起一根油条,在豆浆瓷碗里蘸了一下,递给旁边的女人。
微微一笑,“你最喜欢的。”
那个女人容貌秀美,身上穿着一件豆青色绿衫,气质很雍容温婉,袅袅美人,不好辨别年龄,约莫有四五十岁,但脸上并没 有褶皱。看上去很年轻,岁月待她很温柔。
她淡笑,很温顺地接过,然后浅尝了一口,便放进面前的小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