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动筷。
“最近胃口不好?”他关心问了一句。
女人并未说话。
他却脸色微变,训斥身后的人:“你们怎么伺候的?!”
前一秒气氛还正常,后一秒就吓得屋子里一群小丫头,慌慌张张。
商露从屋外进来,恭敬地回复道:“华叔,夫人自从腿伤了之后,一直胃口不是很好。”
华叔眼皮也没抬一下,“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来看过的医生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不过是少吃了一口,你何至于这样大发雷霆?”岑茵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了皱。
华叔看向她的目光始终是温和的,他握过她的手,“阿茵,我最盼望的,是你安然无恙。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无恙。
从衣食到住行,他给她样样都是最好的,连伺候她的丫头和门卫,都是经过专业驯化出来的,半点儿挑不出差错来,可半生过去,抬头看见的,只是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再看不见更远。
每一天都是重复的,重复的,像牢房,被囚住的是她,牢房也是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片天地以外的天空了。
“我有些累了。”她说着,便起了身。
华叔对她的态度,像罔若未闻,又替她重新盛了一碗豆浆,这次没放糖,用油条蘸了下,放进她的碟子里,“是我忘记了,这回没放糖,你坐下吃完了再走。”
岑茵站在原地,也没回头,她说,“何必呢?”
她声音很淡,先前脸上的笑,早已不见。
她少时爱吃甜,那时条件困苦有限,她深爱的那个人,便想尽办法,四处寻来糖块。
可人的口味会变,人与人之间也一样。
“阿茵,你听话。”他忽然有些唏嘘感慨:“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用过早餐了。”
她不愿意见他。
见她无动于衷。
华叔自嘲笑了笑:“你为了他,不惜故意摔断腿,这是折磨我?”
“不敢。”她温吞地说。
他从餐桌前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你知道我最在意什么?”
岑茵没说话。
“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岑茵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眼里有一丝泪光,“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华叔牵过她的手,珍宝一样,握在手里,最后放在自己心脏处,“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你。”
岑茵别过头,抽回自己的手,冷笑了声,“振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扪心自问过吗?”
他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看似温柔,力道却并不轻,始终有一股强势的态度,他轻轻在她耳边温声说道,“你儿子回来了,你的目的达到,以后如果你再自残,你知道后果。”
岑茵闭了闭眼,一行泪水,悄无声息,滚滚落下。
当初青萝园出事,是她有意为之,不然裴信不可能那么快回来。
她不愿意见他,他也很少来青萝园。
华叔离开后,商露扶着她回了房间。
“上次让你带的话,他怎么说?”岑茵眼底闪过一丝哀愁。
商露犹豫了下:“夫人,当真要这么做?”
岑茵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我还有多少光阴呢?难道还要在这里度过余下半生吗?”
“他一向孝顺,又是极度理智的人,不会被儿女私情牵绊。那番话,他听进心里,只会加快进度。”
岑茵眼眶有泪:“他这一生做了我的儿子,是我对不住他。”
商露愣住。
程之声妈妈是在女儿接种完疫苗回来之后,知道他们分手的。
苏沅知道他们分开后,只劝了两句,并没觉得惋惜,或许从心底里还是觉得,那不是女儿的良配之选。
她和丈夫提起时,程完酌彷佛松了一口气。
2018年元旦时,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苏沅请了沈纯来家里吃饭。
妈妈的意思,她很明白,自从外婆去世以后,苏沅的身体就不太好,时常要去医院,程之声在医院碰到过沈纯几回,很多事情,他帮忙跑上跑下,程之声心里没有感激是假的。
吃饭间,苏沅特地让程之声和沈纯坐在相邻的位置。
她十分热情,“小沈,都是些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要是有招待不周的,你多担待啊。”
沈纯长相斯文,为人处世挑不出错来。
他笑了笑,“阿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一大桌子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苏沅满意地笑着,又看向低头自顾自吃饭的女儿,“声声,你别光埋头自己吃啊,你多照顾点儿小沈。”
程之声“哦”了一声,转头看着沈纯,“之前几次我妈在医院住院,真是麻烦你帮忙联系专家,那个...你想吃什么自己夹,千万别客气啊。”
苏沅见了十分不满,一记眼神过去,程之声假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