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摩擦过无数玉片发出刺耳声响,可她已经顾不上动静,失去重心的跌宕在即将摔到地面的那一刻,双手本能地扶上红木镂空圆桌,方得以猝然停下。
她浑身发抖,极慢地才站稳于地,过到很长时间,才长长吁出一气。
随后她垂下头,看到景怀桑在桌面上赫然摆放的这一纸军令。
视野缓过明晰,她定睛看在这张纸上。继而却彻底被钉在原地,血红双目极似爆破。
只见,这张军令上面。
——竟是空、无、一、字。
尽彻全然,呈在眼前的,是一张了无墨迹的白纸!
愣怔许久,太后独自一人一直盯着这张空白军令。
最后低低地笑起来。
……是啊,她怎能如此糊涂。
景怀桑何曾需要什么太后御印?
他若有心,禁军一早便是他的。
……
另一方,夜色入深。
沈崇元与祁梁于皇宫内外相互潜合,极其隐秘地完成禁军与锦衣卫的对调,及刺杀。
暗藏在军队中别党的内应,已皆数被沈崇元派出的暗卫所除。待到最后一名暗卫提首归来,沈崇元与祁梁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彼此颔首,示意今晚大事已尽毕。
祁梁落下悬在一线的心,侧过首,朝内宫的方向望去一眼。
月下巍峨的皇宫独显出暗沉的凄厉之感,宽广的石地道路上不见任何侍卫的身影。只有屋檐曲瓦蜿蜒,边缘勾勒出细微的白光。
帝后远在玄羽城,如今内宫中,唯有福禄宫的主位尚在。
祁梁惯于时刻省察司礼监各职,动辄常常有暗中一思。
只是过到半晌,他却又顿了一顿。
……等等。
祁梁察觉到几许不对劲来。
他手中的浮尘于风漂浮,丝线尾端缠于衣袖上,如云似烟,飘渺不定。
…他们确是为调派军兵,做下一番掩人耳目的布整。可即便如此,总不至让整个后宫,乃至中央宽石的大道之上,都空无一人。
转眼见沈崇元转身欲要离去,祁梁赶忙上前,拉住他,当即就问:“沈将军,你今晚调派过内宫侍卫?”
沈崇元回过身,神情略显讶异,他摇头,回答:“无,本将未涉宫中侍卫。”
眼瞧着祁梁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沈崇元蹙起英眉,低声道:“大监为何这样问?”
祁梁苍老的面容煞白,近乎与胡须发丝混为一体,他全身汗毛顿竖,心脏骤然向下重锤。
“不好!!”
他干涩地喊出这一句,旋即顾不得年迈,转过身就向内宫中疾速回跑。
沈崇元几步追上他,但被祁梁往回推过一把,老人顾不得回头,只边疾边道:“老奴之后再寻沈将军,您先回去。”
沈崇元眼睛跟着跳动数下。
他久经沙场,早就练就出了本能的敏锐,他直觉有事不秒,但大监如此说,尤其在今晚,于情于理他确实都不该在这时潜入皇宫。
片刻后,他很是担忧地回望向鹤立于前的层层宫殿,与越来越小而远的大监孤影,最终只得先行率暗军离开。
——皇宫恢弘,六宫深静。
大监兀自在石道上不敢停歇地猛跑,年老沉朽的身子颤巍气虚,几次险些踉跄摔倒,但依旧撑起来继续往前急奔。
奔跑在长路之中,他视线余光里似乎捕捉到道旁的树丛下有两具黢黑身影,他本下意识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而后再看过去,就什么也不见了。
祁梁一路奔赴到福禄宫,见宫中光火寻常,只唯独不见侍卫。
他向前迈步,跨入外院的红砖门槛。
然而,就在这须臾之间,宫殿内响起碗盏摔地的碎裂的声音。
只听太后的声音伴随而起:“哀家要见熵儿!”
尖利的嘶吼声穿破黑夜中凌波的暗云,犹如刀剑穿透过祁梁的胸腔。
“寻熵儿回来,景玉甯会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