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是的。"娜娜心里憋着话，既憋的难受，又觉得难以说出口。

"如果觉得难受，不要憋在心里，在奶奶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老太太怜爱的轻抚了抚娜娜的脑袋，柔声说道。

"奶奶……我一直将您当成是自己的长辈……"娜娜抬眸望向奶奶和蔼的面容，她眼尾微微泛红。

"是不是他做什么错事了？"奶奶看娜娜这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板起脸问道。

"不是，不是……"娜娜连忙拉住就要起身教育孙子的老太太。

"那是为什么？"老太太皱眉不解，她取下了老花眼镜，专注的问道。

"……"娜娜犹豫再三，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她纠结的双手都紧紧绞到了一起。

"跟罗马有关？"奶奶看娜娜的神情，猜到了七八分。

娜娜当即垂下头，不再说话，如果诉苦，那就是在奶奶面前亲口说她孩子的不是，娜娜感觉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

"娜娜，你跟我来。"奶奶面色凝重的牵起娜娜，将她带走，两人穿过长廊。

来奶奶的公寓许多次，但今天还是娜娜第一次踏进奶奶的卧室。

这间由米色卷草纹墙布装饰的小房间，地面是深褐色的十字拼接木地板，铺了一条浅色的手工地毯，满屋都是传统木制家具，布置十分温馨。

墙上还挂了许多相框和照片，其中最多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照，男的一身军装，女的娇俏可人，俨然一对佳偶天成。

"娜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有点难以理解，但是，你不要害怕，先听我说。"奶奶领着娜娜坐到床边，并关了房门，似乎要说些私密话。

"在上世纪70年代，我还只是陶瓷厂中的一名普通陶瓷女工，因为当时一些时代原因，波兰的生活用品价格暴涨，几乎到了月薪无法支付生活成本的时候。"奶奶眸光淡淡闪烁，慢悠悠地对娜娜说道。

"那，奶奶怎么会来这里？"娜娜问道。

"但是有一次，我们去弗罗茨瓦夫给帕克斯佐宫送订制瓷器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来自西欧的客人。"奶奶提起这个人眼神透亮，显然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在其中。

娜娜双手托腮，静静聆听，不再出声打断。

"帕克斯佐宫原本的主人是一位德国贵族，这位客人显然是跟帕克斯佐宫的旧主相识，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晓。"奶奶说时眼里微微泛起泪光，但她没有停下抹泪，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那年，我才1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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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弗罗茨瓦夫的Pakoszów Palace(帕克斯佐宫)。

两名年纪相仿的女工正暂住在这座建于1925年的古堡中，她们是一天前才到弗罗茨瓦夫的。

因为这一单瓷器的订单若是再收不到尾款，厂里就要发不出本月的工钱了，所以他们被合作社的领导派过来送瓷器和拿尾款。

"瓦伦蒂娜，听说格但斯克那边的工人又闹罢工①了，这次的罢工还死人了……"海伦娜是个大她两岁的小姐姐，也是她在瓷器合作社同宿舍的舍友。

海伦娜一头褐色短发，样貌聪明伶俐，干活也极为麻利，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博莱斯瓦维茨，所以领导不放心，派了瓦伦蒂娜跟她一起。

"海伦，在这里别提罢工的事，我看纺织厂的那位领导整天黑脸，咱们这两天把订单的款了结，就早点回博莱斯瓦维茨吧。"瓦伦蒂娜捋起袖子，大大咧咧的说道。

瓦伦蒂娜扎了两条金色发辫，脸蛋红扑扑的，眼中还透出些许稚嫩，水灵灵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的可爱娇俏。

"就算不罢工，现在奶酪和酸面包的价格，也都快支付不起了。"海伦娜愁眉不展的说道，她家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全靠她这个长姐微薄的薪水补贴家用。

"实在不行，就去找纺织厂的马修厂长催一下吧？毕竟咱们在这里多待一天，合作社里就会少两个人手，到时候后面的订单能不能顺利交出都还难说。"瓦伦蒂娜拉开小屋内的遮光帘，看向城堡下花园中站着的中年绅士，直愣愣的说道。

"可是他不是让咱们等几天吗，他们厂前几天也被罢工浪潮影响，刚被工人们打砸过一遍，都说有难处……唉……"海伦娜坐在床头，唉声叹气的说道。

"我去试试，趁他招待着客人，说不定更好说话些。"瓦伦蒂娜说着就打开房门，一溜烟跑下了旋梯。

*

帕克斯佐宫周围树荫环绕，城堡后更是有一大片自生自长的玫瑰园，种下至今应该也有数十年了。

现在正逢春夏之交，大片粉红花朵肆意绽放，引的周边的蝴蝶都被吸引过来采撷花粉。

瓦伦蒂娜刚刚在塔楼上看到马修厂长就在园中，可是等她这会匆匆跑下来，却不见了人影，她不禁左顾右看，四处搜寻马修的身影。

"请问……你是城堡的女仆吗？"

瓦伦蒂娜耳伴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语言，似乎是在问好，她疑惑的朝声音出处望过去，却见到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绅士。

这个年轻人面容清俊，穿着浅灰色条纹西服，戴着藏蓝色领巾和表链，脚上还踏了双长马靴。

他的脸色不同于本地人的苍白，显然更有血色，一头深褐色的中长鬈发，手持着一柄银浮雕权杖，正温柔的注视着瓦伦蒂娜。

"抱歉，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瓦伦蒂娜只微微一愣，当即反应道。

"Désolé,comment est le francais？(抱歉，那法语呢)"年轻绅士微微一笑，换了法语问候。

"Un peu。(一点点)"瓦伦蒂娜脸颊微微一红，腼腆的应道，她确实在学校学过一点点法语。

"太好了，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第一个会法语的女仆。"年轻绅士缓慢的走近了几步，对瓦伦蒂娜能跟他对话显得非常意外惊喜。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虽然我不是这座城堡的女仆。"瓦伦蒂娜微微昂起头，她已经是一名可以自食其力的女工，并不是旧时代的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