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只会停留三个月,然后就要回意大利。"圭多提起要回去这件事,蓦地眉头一皱,显然并不是很想回到罗马。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圭多发现自己很喜欢跟瓦伦蒂娜相处,似乎这能够让他从巴黎繁忙的公事,和罗马难舍的责任中得到一丝慰藉。
"你好像不想回家,上次要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很难受的神情。"瓦伦蒂娜看着圭多忽变的脸色,疑惑不解的挠头。
"可能,是因为回去之后有太深重的责任……"圭多说到责任时,他的目光从瓦伦蒂娜白里透红的脸颊挪到了广阔无垠的晴空,内里包含的情绪也由脉脉温情逐渐变得凛冽坚硬。
瓦伦蒂娜温柔的目光紧紧追随在年轻绅士身上,她小步跟在他身后,看他手持权杖缓慢的踏过泛着露珠的草地,穿过修剪整齐的法式几何园林。
"我这段时间暂居在格勒奈尔街7号,如果你像上次那样遇到急事需要帮忙,可以来这里找我。"圭多说时,拿出了一张纸条,他将地址留在了上面。
"如果你回到罗马后,我能够跟你写信吗?"瓦伦蒂娜拿过纸条,回眸反问道。
"你想写信给我?"圭多停下脚步,认真的打量了眼金发女孩。
"是的,可以吗?"瓦伦蒂娜真挚的点了点头,一双水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如果你真的想写,可以寄到这个地址来。"圭多在纸条上补写了一个地址。
瓦伦蒂娜开心的接过纸条,看了眼字迹,是座帝国大道旁的小公寓。
"对了,以前我跟你说过的马克思,你在巴黎不要再跟别人提起这些。"圭多似乎是在不经意间提点瓦伦蒂娜,他眸光深重的盯着她。
"可是你以前不是也觉得它好吗?"瓦伦蒂娜不理解,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是在五月风暴①以后,巴黎人民害怕它们。"圭多轻敲了敲瓦伦蒂娜的额头,无奈的轻笑道。
瓦伦蒂娜紧闭双唇不再多言,虽然家乡的亲人也常常怀疑,所谓的争斗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持续不断的大罢工和混乱无序的物价到底是不是走错了路。
可是圭多在古堡的时候曾经那么的推崇它,而他今日的谈之色变更加令她困惑不解,曾经大家都说好的东西,今天,难道真的错了吗?
*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特别是在入冬后,连绵不断的几天大雪完全限制了周末出行的可能,在临近圣诞的时候,瓦伦蒂娜想到,既然她跟圭多都是远离亲人,孤身呆在巴黎,不如节日也一起度过。
她等本周的三份研究报告出实验结果,就又可以稍得几天空闲,到时就可以提前给圭多准备圣诞礼物了。
想到这里,即便呆在一成不变的实验室,整天面对着各种仪器和实验,似乎也不再那么无趣了。
圣诞节前夕,瓦伦蒂娜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格勒奈尔街7号。
这是一栋很漂亮的公寓,拥有宽敞的能看到铁塔的阳台,甚至还配备有庭院和花园,就连楼下的餐厅也装饰的十分典雅。
女孩忐忑的按响了门铃,今天的天气阴沉,虽然没有明显的飘雪,但是沿河两岸都被湿冷的气息笼罩,瓦伦蒂娜在等待时好几次冷的跺脚,不时的就得动弹一下活络活络。
不久,门房打开,瓦伦蒂娜进到了这座充满着17世纪复古气息的传统宅邸,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给她开门的是一位容貌端庄的黑发女子。
"玛利亚,是谁来了?"客厅沙龙内传来圭多的声音。
只是他没有说法语,瓦伦蒂娜听不懂他究竟说了什么,金发女孩呆愣的站在公寓门口。
"Amore,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玛利亚面无表情的扫视了女孩一眼,冷淡的答道。
瓦伦蒂娜即便没有特意学过意语,可是她明白Amore这个单词的含义,只一瞬间,她面色紧绷,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半步。
她原本一腔热血想与圭多共同度过圣诞节的心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寒凉刺骨如同身在楼下等待时那般直跌入冰窟。
"瓦伦蒂娜?"圭多有些诧异的来到了门边,他一如往日般衣冠楚楚,从容优雅。
只是此时此刻在瓦伦蒂娜的眼中,他就如同是一块在她曾经的记忆里充满着憧憬,一块满载着她少女心事的瑰丽镜子。
但是今天,这块镜子出现了裂痕,碎裂了,她曾经憧憬的一切也就此破灭。
瓦伦蒂娜没有说话,她往日灵动的双眼在这一刻被蒙上了沉重的雾气,内里透出诸多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她倔强的咬了咬唇,无声的望了圭多一眼。
随后,她果决的转身离去,她像个懦夫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漂亮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