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语转回厨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只剩她们两人，安静的房子里，口袋中的信又开始向柏语彰显它的存在感。于一一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柏语转身才发现。

“一一。”柏语的手探进口袋，她不由得在脑中默念信的内容，她紧紧捏住信的一角，控制着力度，害怕将信捏皱。

于一一上前，抚了下柏语的衣领，那处方才在主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翘起：“小语，你刚刚吃了茄子。”

“是啊。”柏语说。许慧和于一一今天竟然都十分关注这道菜。

“你现在吃茄子不会吐了吗？”于一一接着说，眼中是一层薄雾。柏语明白了，在遗忘于一一的同时，她也遗忘了对茄子的厌恶。

不再讨论茄子，今天已经不早，柏语掏出信，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后悔，但于一一已经看到了它。

“一一，”柏语把信递给于一一，这封信在口袋时，是一块烫手山芋，灼伤柏语的皮肤，拿出来，却又像在柏语的身上破了一个大洞，全世界的风都从中呼啸而过。

“这是给我的吗？”于一一接住信封，淡棕色的牛皮纸，厚实粗糙。柏语松开了手。

柏语走出厨房，她无法看着于一一在她面前读这封信。时间一点一滴，这封信不长，她几乎能计算到于一一读到了哪个地方。柏语的侧腰好像真的长出一个伤口，疼痛蔓延至全身，她从沙发上站起，又坐下。

于一一在厨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信中的语气是否太过强硬，信的内容是否太过决绝，于一一看完，会是什么反应。柏语无法停止思考，她的身上好像又多了几个破口，她四面漏风。

刚才生出的那点后悔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柏语再也忍不住，她走进厨房，看到于一一捂住嘴，泪流满面。

“一一。”柏语声音颤抖。

于一一看到她进来，剧烈呼吸，把手上信翻了又翻，然后竟当着柏语的面将信撕得粉碎，猛地扔进垃圾桶。柏语目瞪口呆，眼看着于一一夺步上前，红肿的眼盯住她，说：“小语，你是不是失忆了。”

柏语怔愣着，下意识说：“一一你不要听许慧瞎说，我……”

于一一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她：“那你怎么会说我和郭遣在一起，柏语，我从来没有和郭遣在一起！”

一瞬间，柏语恍若失声。于一一的摸上她的脸，一片濡湿：“这都是你当年干的蠢事，你把我给你的纸条传给了郭遣，我们才阴差阳错‘在一起’了，总之，这是我们早就说开的事，你为什么会在信上那么写？”

柏语脑中一片空白：“你没有和郭遣在一起过……”

于一一接着说：“小语，你怎么会无法回应我呢？在十年前，你就已经把《勇气》唱给我了。”

眼前模糊，隔着朦胧的泪幕，柏语看到于一一张合的嘴，她再也无法支撑，身体软倒在地上。

于一一激动地抱住柏语：“小语，我不要这样的答案！哪怕你没有勇气也没有关系，你退一步，我就进一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柏语大口呼吸，她用力地回抱于一一，放弃抵抗。

一一，我向你投降，也向我自己投降。

*

良久之后，两人恢复平静，从冰冷的地板上起来坐到沙发。

“小语，你失忆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柏语低垂着头，叹一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说，也怕你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就什么都能原谅。”于一一柔声说，她又问到：”“所以，这些年你不是故意在躲我的吗？”

柏语心里打鼓，通过和许慧的聊天，她当年大约是真的在躲于一一，但她不会在现在这么说：“我当然不是在故意躲你。”

于一一面露伤感：“那你是怎么失忆的呢？”

“我……毕业后出了一点意外，可能是这个原因。”话到嘴边，柏语改了口。她清楚她的失忆才不是因为什么意外，但想到母亲对父亲又惧又恶的态度，她说不出口，她没有那个胆量。

柏语说完，也向于一一问道：“一一，那我们当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们在一起了吗？”

于一一眼神游离：“对啊，我们在一起了。”略有犹豫，于一一还是这样说。她始终不明白柏语当年的种种躲闪，想起过去，于一一心中不安，总之，这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

在室内暖光的笼罩下，于一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