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失言”迅速传遍全城。门先生陷入被动,不得不送她回老家的庄园。过了些日子,他去看望妻子(们)和女儿,震惊地发现,从来生气勃勃的撒拉,竟成了槁木死灰一般。
——夫人们对亲王的“追求”意见不一。但若祂愿许出“正妻之位”,有何不可?……只是,一切可能,都被傻丫头的疯话断送了。
她真的吃了许多苦头。
伯特利想安慰女儿。但她拒绝了,抛下一个嫌恶的眼神。
这一刻,他不再抱有幻想。撒拉的“暴言”,与其说是骂所罗门,不如说,一大半在针对一向宠爱她的父亲。
多少人艳羡的“妻妾成群”的福气,却没给他留下多少愉快的记忆。各种世交、长辈和盟友送来的新娘,伯特利与她们维持着尚可忍受的关系,有一点爱欲(短暂),多一些温情(稍长),最终全靠义务(到死)。
他确实没有站在女人的角度看待这些关系。或许因为,他可以选择——接近或不接近那些有时忧郁、有时暴躁的女子。但撒拉必须和“母亲们”生活在一起。
她是旅行家,她想逃走。然而,“淑女教育”又把她扯回来,跌进这“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的尘世里。
后来,她真的试了。
她要远走高飞。
……
2
伯特利沉思着,抬手在虚空中抓出那幅“牧人受膏图”。画面又是一变——小瓶握在黑发黑衣的青年手里。
它就是“异象”的关键。
还有,那“水妖组画”……
年轻天才的闪光,成了“异象”发动的契机。缺少灵性的死物,是无法成为“学徒”漫游的载体的;每年,都有许多学徒卡在墙里,送了性命。
但这最多也就是个“契机”,导火索罢了。真正酿成这场危机的,是女人们的愤怒。
由门先生接待书拉密并操办她的引荐式,本来就是个(应对萨林格尔成神的)临时决定,原定要来的夫人不能成行,这于她是极大的侮辱,更让所有的夫人都站在同仇敌忾的立场上:都是塔玛拉的女人,在今后的一年、甚至两年——她们都不能来耶利哥了。
好吧,新仇旧恨一起算。
哪怕是祂最恶毒的敌人,都不会这么轻率地做出找祂茬、打祂脸的决定。但那是你的女人……怎能指望她们对你真怀着一丁点的敬意呢?(嘲讽ing)
如今的撒拉·亚伯拉罕仍然和母亲们一起生活,规规矩矩地打发每一个死水般的日子,在那片家族的领地里。她的举止不会有任何差错,她的眼中再无精灵的神采。
她再也不会企图逃走。
因为,自由再也不是她向往的东西。
衣香鬓影的女人们,以扇掩口,轻轻地嗤笑。
——书拉密也会是这个样子,甚至,这样更好。因为,对祂来说,她不就是一个可爱的玩偶吗?只要顺从、只要可爱——这不就够了吗?
但祂毕竟不能留下她……多么可惜。
祂得把书拉密的神魂取回来,让她复元,将来,还要把她送回她归属的真实教会,和红天使梅迪奇那边;祂是一位强大的天使之王,治好她,对祂轻而易举……祂却让自己的女儿做一具行尸走肉。
多么讽刺。
“……我主,”以撒恭敬的话音打断了祂的沉思。
“芮夫人来了,她在……”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门先生转过身来。那一排女人已经消失了。
只有一幅——没有人、唯有空空襁褓的那一幅还在原处。她们确实知道如何伤害祂,时至今日,看到这个襁褓、想着自己抱起那红红肉团的日子——那一刻幸福的感觉——仍然让祂感到心痛。
可是,刺痛祂有什么意义。
女人呀,总爱爬上“道德的制高点”。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祂对撒拉的感情远比她们想的更深,但祂也能真正的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