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拉密意识到,门先生对外展示“传统”的形象,红茶是从前和现在的“传统”,而在他自己家里,更多还是喝着咖啡;但凭他的地位,他的选择就不仅是个人的喜好,外界一定会做更深的解读……
“所以,您确实更喜欢咖啡吗?”
“啊,你猜。”
“我猜,咖啡的产地、种类很多,炮制方法和口味很丰富,而您……喜欢‘多样化’的东西。”
“是的,多样性,”他微微颔首,“选择太少,价格就不能完全衡量好坏。而我认为,要享用最好的东西。”
“您指……”
“比如,二流的绢贵于一流的麻,二流的葡萄酒贵于一流的麦酒,当今宫廷特供的红茶,放过去也只是二流。虚荣心让人做出一类选择,某个恒定不变的标准对应着另一类。”
“原来如此,”书拉密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哦?”
他略微诧异,笑意更深。
一个基本的原则:比起有价无市的奢侈品,“大宗商品”更有控制的价值。如今,咖啡就是各阶层都会大量消费的东西。
宫廷是权力运作的中心,而芮夫人运作着宫廷,茶会就是她“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之一。假如宫廷从“红茶”转向“咖啡”,经由茶会发出信号——
今后,战争之红控制产地,“学徒”控制物流,所罗门在销售上分一杯羹。梅迪奇会同意的,他八成已经同意了……不然呢?宫廷的好恶决定潮流的风向,“学徒”可一变为熟练的走私犯……
哎呀,不如一起挣钱。
又过了几天,一位稀客请求谒见夫人。是朱利亚诺·梅迪奇。
他先为两个妹子请假:军团要搞一次大练兵,双胞胎得回去集训云云,书拉密同意并祝福。接下来,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单膝跪地,请求谅解……
“您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于是,他承认了:之前,他在战场上收到几封家书,不经意地拆了,才发现是书拉密寄给父亲的。当时他不在统帅身边,加之军务繁忙,就下意识地忘了此事,然后,又收到第二封、第三封……
直到他立下功劳,趁着统帅高兴、请求恩典的时候,才把这事交代了。统帅大怒,把他狠狠地责骂一通,他仍然很愧疚,生怕影响了夫人和父亲的感情……
“没关系的,朱利亚诺,”书拉密温柔地说,“这事……早就过去了。”
时光流逝。
书拉密返回真实教堂的前夕,伯特利拿出一张单子,罗列了她在这里使用过的衣服、珠宝、艺术品等,都将作为礼物,打包送去真实教堂。
“天哪,这可使不得!……”
饶是她已见惯大场面,如此厚礼还是令人震惊。伯特利莞尔:
“它们在这,也不过是堆进仓库,不见天日罢了。”
——当她走后,大宅将重新迎来一位塔玛拉夫人,所有打着书拉密印记的东西,都在碍着她的眼。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而是,你看着它们,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日子……”
最后一次,伯特利跟她一起整理信件。今后,她将以见习宗主教的身份,邀请和被邀请,又涉及一些规则……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再说说,哪些人不能拒绝。”
她一字不差地重复一遍。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个。”
“唔?”
她微微一愣。继而,红眸一闪,粲然一笑:
“……我知道了。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