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丽姬,我要向她致敬,”所罗门若有所思,“有一天,她会归还我失落的一件至宝……那或许攸关我的命运。”
“哦?你是说,又一段艳遇吗?……”
精灵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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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丽姬轻轻蹙眉,被某种奇异的灵感扰动了心神。但她随即抛开了这个念头,像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
“雅各阁下,我有个问题,纯粹私人的问题,您可以不回答……”
他们重新冲入纯白的空间。
有那么一会儿,书拉密感到空间发生了异变——由白向蓝,且是种特殊而熟悉的蓝;很快,熟悉的风景出现了,头上是白云朵朵的蓝天,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湖泊和草原。如此完美,像一幅工笔绘制的画卷,但空中没有太阳,目之所及没有动物,无论飞禽走兽——一只也没有。
波平如镜的大湖,精巧如玉佩的湖心岛,以及,坐落在岛上的一座壮丽的古堡。它美得如此眼熟,也许,你在梦里见过,也许,是在某“一生必去”系列的风景明信片中。
花木掩映的凉亭,一群女士安静地喝茶。精灵绕凉亭两圈,兴致勃勃:
“嘿,你说呢,所罗门!……一模一样的女人,祂干嘛娶好几遍?”
所罗门没说话。
☆☆☆
蝴蝶歪歪斜斜地飞入草丛,匍匐其下的青蛙弹出长舌,将它卷进肚子。
菖蒲和芦苇随风招摇,点点蜻蜓,穿行其间。小小的池塘荡起圈圈涟漪,把婆娑树影摇成碎片。这里那里,间或洒下黄金的光点。浓密树冠的深处,蝉鸣声震耳欲聋。
小岛的一角,清幽的树林。一位绅士站在池边喂鱼。
他忽然仰起头。
他们又回到纯白的空间。精灵(球)闪得不那么起劲,可能想休整一会儿。书拉密遂问:“三位阁下,能否请教尊驾的大名?”
“夫人,假如我们有幸早些见到您,我们一定很乐意把名字告诉您;但是,很可惜,这家伙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名字。”
“哦!……”
书拉密瞟一眼所罗门。
她接触过这个概念——某种神秘理论认为,每个存在都有、且只有一个揭示本质的“真名”,掌握它的“真名”,从而控制它的意志、力量和一切,就是所谓的“驭名术”。碰到这么稀有的知识,书拉密感到很意外,又想,精灵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所罗门怕是不会高兴……
“那么,你们是啥序列呢?”她忍不住好奇,“假如,你们方便透露的话……”
“它们还没有呢,”所罗门接口。
“有形有生有限之存在,沿着非凡途径不断攀升,逐渐脱离肉体凡胎,达致某种程度上的‘无限’和‘不朽’,相应的,天生不朽之灵物,它们的欲求便是不断沉降、固定、最终受肉而生。一旦成功,通常,与之最相契合的途径,是‘恶魔’,只因,对于纯粹的‘苏菲亚’,她梦想这个具体实在的世界,便是堕落和罪恶。”
“喂喂!……”
所罗门充耳不闻。
他伸出一只手,虚虚一握。指环上的宝石泛过璀璨的晶芒。
空间又开了。
☆☆☆
高远的天,以繁星妆点的夜,俯卧在荒凉的大地。放眼不见草木,只有黄灰的沙与赤褐的岩,在缓缓吐尽白昼的余热。晚风凄鸣,像鞭子也像针,大小砂石在风中发出奇特的异响,由表及里,挣出隐隐的裂痕。高原上很少下雨,年深日久、碎石成渣,灰渣间长出些低矮的荆棘。地下有虫子啃它的根,引来捉虫子的蝎子和老鼠,还有吃老鼠的蛇。
一条灰蛇爬出地面,舔舐凝在荆棘上的露水。忽然,它警觉地抬高了三角形的头颅——又麻溜地缩回洞里。
夜空中,一颗流星匆匆划过。
戈壁滩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
两个做苦修士打扮的人。
走在前面的苦修士停住脚步,仰头眺望那横贯夜幕的流星。寒风拽下他的兜帽,露出浅淡的金发,一张刚开始蓄须的年轻面孔。
“所以啊,殿下,这日子还有个头吗?”
跟在后面的苦修士开口。
这是个奇妙的女性声音,稍稍低沉、拖着魅惑的尾音;哪怕套着粗粝的麻布衫,腰带一束,就显得婀娜动人。的确,这苦修士是女人,还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你随时可以离开的。”
平静温和的男声。没了。
“呵,”女人嗤了一声。
“殿下,在我离开前,可否解答我的疑惑?您在这里隐居,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垂下眼睫。半晌。
“知道耶利哥吗?”
“哦?……”
奇克欲言又止。
——只见,金发的修道士蹲下来,拨弄一团灰扑扑的杂草。缀着一点干瘪的、暗粉色的花苞。
“这是,耶利哥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