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风息诀。
应流扬知道自己不会,但不知道为何,脑中想到的一瞬之间,他竟然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他从地上拾起空相剑,一个纵身上了府罗城的最高处。
他悲悯地往下望,这里的魇气盘桓不散,附在每一个魂灵的身上,本该洁白透明的魂灵被染得宛如鬼影,这座死城下的魂灵都满怀希望地仰望着他,犹如望着自己的神明。
应流扬低声诵念起曾经偷偷背下的诀法。
这一次再也没有像曾经那样没有一点反应。
随着他的诵念,手中的空相剑忽然焕发出光芒
无数躲在暗中的魂灵仿佛听见了召唤一般,自发地从暗处出来,听应流扬诵念。
从地底、从屋舍、从每个角落涌出来,仿佛朝圣一般聚在应流扬的脚下。
只是他手中没有神鬼之剑,所以未见六道鬼神皆来。
但足够了。
应流扬高举起手中的空相剑,剑身发出的光芒像是漆黑夜空中一颗繁星,这光愈来愈亮,最后亮到如同新日一般悬在府罗城上空,照亮了整座被魇气笼罩的死城。
凡是被光所照亮之地,魇气皆被净化,魂灵也褪去周身缠绕的黑气,一个个慢慢消失。
府罗城顶端不再是被除魔极相包裹笼罩的黑气,这些黑气都被风息诀一一净化,这座死城终于得见天日。
原来……他早就会了风息诀。
只是因为他不是洗心换骨身,所以无法运用。
当世第一人。
他得到了谢人间的全部力量,甚至连言袭的风息诀也都学会,而且……
应流扬捂住胸口的位置,那里不再灼热,甚至充满了力量。
在得到洗心换骨身的一瞬之间,似乎还溶解了他心口残存的二钉,而这二钉中储存着不少楼弦这些年来吸取的,属于楼容川的灵力。
他现在远远强过所有人,包括……洗心换骨身。
应流扬第一次感受到具体的力量的存在。
这是一种很精妙的体验,好像不用对比,不用证明什么,他就知道远比别人更强,能做到更多不可能的事。
可是……
应流扬垂下了眼,里面沉着无尽的悲伤。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
出府罗城的那一刻,应流扬在逐渐消散的黑气中看见故人。
黑衣,白发。
清冷的脸上仿佛结着万年不变的冰霜,又好像有了一点松动。
他怀中似乎抱着一个什么包裹一样的东西。
但应流扬已经不在意了。
他走上前去,直视着言袭。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恰好送上门。
神鬼之剑。
言袭见了应流扬,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变化,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也出现了一点裂缝。
言袭张了张口,却被应流扬率先打断:“长明九天。”
应流扬单刀直入,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我记得是神鬼之剑,可引人入轮回道,对吗?”
“……”言袭没有说话。
“给我。”
“……”
见言袭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应流扬的表情冷淡而不耐,他警告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最后说一次,给我。”
“生人不能入鬼界,这是有违天道的……”言袭脱口而出,素来冷静的人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会遭天谴的!”
应流扬漠然地看着他,想也不想,拔出了空相剑。
刹那间无境无相自他脚下张开,二人一同坠入碧蓝无垠的世外之地。
言袭的剑招很快,可在他眼里却并不如从前,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不愿放开怀中之物的缘故,应流扬胜得很轻松。
锋利的剑刃划破他那张清冷的面庞,这一剑也仿佛划破无尽的冰霜,使言袭素来漠然的眼底也沾染上复杂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用剑指着言袭。
指着这世间第一剑修。
言袭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应流扬,“你当真要如此?”
“是。”
有一滴血珠从他的脸颊涌出来,落在手中包裹完好的布帛之上。
应流扬冷酷地从言袭手中夺过那把黑色长剑,毫不留情从他身边离去。
等他走了,言袭怀中的包裹忽然剧烈地动了一下,笼起来的布里骤然伸出来一只短小细白的小手,布帛之中竟然是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
那婴儿闭着眼,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双手乱抓双脚乱蹬起来。
言袭温柔地低下头去,哄了片刻才止住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