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流扬的意识失去了一瞬,直到耳畔传来景烟岚的尖叫。
“不可能!不可能!”
“你凭什么?凭什么?”
景烟岚看向应流扬的每一眼都淬满了嫉妒的恨意,像是要把应流扬生吞活剥了一般,秀美的五官因妒意而扭曲变形,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能拥有……那是我的!那是我的!”景烟岚嫉妒得几乎要咬碎牙关,声音尖锐得像一把锈剑摩擦出的声响。
从他们换骨的那一刻景烟岚就已经无法阻止了。
换骨之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二人,将万物隔开,连魇气都混不进去。
景烟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渴求了许久的东西送入旁人体内,他嫉妒得快要发疯,却无法做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应流扬与那副骨血全部融合。
应流扬从洗心换骨身的灵压光柱中缓缓下落,脚尖挨到地面的一瞬间,先前混沌不清的神识忽然明晰起来,府罗城的一切黑暗在他眼里都可以忽视。
他可以看得更远了,比从前是通透身还远。
不仅如此,周身流溢着的,属于谢人间的灵力,不止让他的霜魄亮到像是换了一把剑,连空相剑也为他所用。
他得到了谢人间的洗心换骨身,自然也得到了谢人间的所有力量。
包括……无境无相。
景烟岚仍有不甘,他不信应流扬能在这一瞬之间就掌握所有,趁着应流扬还未回神,他欺身而上,企图制住应流扬的命门。
先前的谢人间,即便形神快散了,他也近不得身,只能等待谢人间彻底失去力量,如今他已死,杀了应流扬也一样,还方便许多。
处在失去谢人间的巨大悲伤中的应流扬只是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已然明晰他的任何动作。
甚至连景烟岚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应流扬就已经移到了他的背后。
手指在一瞬之间就扣住了景烟岚的后颈处的命门,轻松的仿佛是抓住了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弱小动物。
景烟岚没有实体,他的肉身并未在太阴炼形术前复生,只有灵魂不灭,他下意识想要化作魂体从应流扬手中逃脱。
应流扬手中无剑,力量却远远胜过胜似万千锁魂阵。
仅仅只用了一只手,就制住了景烟岚的魂。
景烟岚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早已不是之前那个灵根尽碎通透身,亦或者是,洗心换骨身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悍。
光是想到这一点,涌上来的酸意便已然漫过了恐惧。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年轻时亦是人人称羡的天才,剑诀符箓样样精通,甚至还能改进。
他与应劫不同,应劫是剑修,而他却始终认为剑是累赘。
他不用剑也能比剑修强悍,树枝石子,甚至软布都能作为他的法器使用。
如何不强?如何不算强?
他有天赋,也很努力,却总是在应劫之下。
若是应劫同他一样,也很努力就罢了。
直到他看见应劫……
应劫从一出生就到了他努力二十年不止的高度。
景烟岚不甘心。
“你不该骗他。”应流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点怜悯。
“骗他?那他们骗我呢?他们骗我又算什么?”景烟岚他头也不能回,只能任人掐住命门,他连呼吸都喷吐出一股骇人的酸意,“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嫉妒他们?嫉妒他们从一出生就站在了顶端?”
“嫉妒。”应流扬平和道:“但我不会拿别人的命做我的台阶,我和你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这话,景烟岚忽地嘲讽地大笑起来,“因为你现在是洗心换骨身了!你当然不在乎,你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伴随着景烟岚的大笑,冲天的魇气盘桓在二人周边,形成龙卷风一般的气场,所经之处摧毁了房屋,吞噬了魂灵。
看样子,景烟岚想要吸收府罗城最后的力量,同应流扬殊死一搏了。
只可惜。
那风卷了片刻,戛然而止。
应流扬冷着脸收手,将他的魂彻底捏碎。
景烟岚无力抵抗,满脸尽是不甘心,在他手里尖啸着:“你和我没有分别!”
“没有!”
***
应流扬收回手,踉踉跄跄跑回谢人间躺过的地方。
他连尸身都不剩,空留一把明镜似的剑。
谢人间回不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应流扬像是失了力一样跪倒在地,他深深地弯下身体,将额头贴在泥泞的土地上,仿佛眷恋谢人间最后的温度一般伏在地上,整个脊背像是承受不住应流扬此刻的情绪般一颤一颤地剧烈起伏。
哭声从沉闷的呜咽到最后的放声大哭,回荡在整个府罗城内,久久不散。
没有魇气敢靠近他,甚至他落过泪的土地都被净化,像被剥了皮一般露出内里的黄色泥土。
应流扬不知道他在此处跪了多久,直至额头都开始发麻发痛,直至他的四周有凡体的生灵慢慢靠近。
“帮帮我们吧……”他们说:“我们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帮帮我们吧。”
他们都是府罗城曾经的住民。
应流扬抬起头,看着周遭的黑影,意识到事情并没有结束。
景烟岚死了也不能改变府罗城是极阴之地的事,这里还镇压着无法入轮回的魂灵,除魔极相也不过只是让他们回归了从前,而且终有失效的一日,唯一能有效解决的办法只有将此处魇气彻底净化,使阳光能照在这座死城。
净化一座已经成了极阴之地的城池何其艰难,没有人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