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姐,请吧。”
昏暗的地牢里,仿佛隔绝了天日一般,阴暗潮湿,空气中血雾氤氲蒸腾,惨叫声不绝于耳。唯有那两边的烛火泛着幽幽的光,一眼望过去,长路漫漫,深不见底。
贺清蕴依旧一袭华服,神色坦然,步伐沉稳,却难掩一丝疲惫。
牢房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可那行刑用的审讯工具却格外刺眼。无非就是那烧红的炭火,各类刀斧刑具,无数暗无天日的牢房,以及那泛着微弱光亮的、又格外渺小的窗子。
牢房里的人素日里见惯了各类犯人,但对于今日的主,该如何对待,一时陷入了两难。
按理说,谋害圣上,理应严刑拷打,可这犯罪之人乃是皇后养女,又是当朝丞相独女,活脱脱半个皇家贵族。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上头查下来,到时候涉及的,可就不光是自己,甚至是一家老小的命,都会湮灭在当朝权贵的几句话里。
而这贺小姐在之前大理寺的审问里,又是只字不提那宴上投毒一事。明明已经暗示的不能再明显,可她就连随口说句替死鬼,亦或是什么蛛丝马迹都不愿意。
好在这刑部侍郎及时出面,几个狱卒面面相觑,赶忙识相的退了下去。
“我道是谁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在千秋宴上给皇后娘娘下毒,原来是贺家的大小姐啊。”
来者嘴角含笑,一袭玉面衣冠更衬得他清俊雅致,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可此时此刻,昏黄的灯火下,当那人面容真正映入眼帘之时,留下的,只有阵阵阴森可怖。
活脱脱一个玉面阎罗在世。
“还真是稀客呢。”
叶晏川缓步落座,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丝毫没有看贺清蕴一眼,过了好久,才漫不经心的开口:
“上次望月楼一别,论谁也没有想到,你我再见会是这个场景吧。”
“不过也难怪,毕竟当初在审阅奏折之时,谁也不会想到,我一个将门之子,会在这刑部做事,审讯的……还是一个小贼。”
贺清蕴心里一顿,本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在望月楼里伪装成小厮,偷走了他和云秦世子的信件一事,可谁知,下一刻,眼前之人竟忽然转身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犯人。
他佝偻着身形,浑身伤痕累累,本就已举步维艰的身形,在狱卒的驱赶下,更是摇摇欲坠。
只听“轰”的一声,眼前之人突然跪倒在地,原是那玉面阎罗早已等的不耐,便好意“出手相助”。
“我既奉天子之命查案,无论清白与否,都必须有个交代。既然来到了刑部,吐不吐出一根骨头——可不是你能说了算。”
话毕,一名狱卒应声上前,取出了一块滚红的烙铁,另外两名押着犯人的狱卒则是扒开了他的衣服,那烙铁就这么硬生生的放了上去。
霎时间血肉飞溅,喊叫声不绝于耳。
贺清蕴下意识的想要闭眼躲避,但下一刻,她的眼前忽然多了一道折扇,她瑟瑟的睁开了眼,不知何时,那人竟早已折返了回来。
而他那悠悠含笑的面庞,就这么直晃晃的映在了自己面前。
“此等血腥场面,小姐还是别看了,免得污了你的眼睛。”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贺清蕴不那么怕了。
毕竟比这刑讯逼供更可怕的,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她抬手打掉了那横在自己面前的扇子,冷冷的与之对视,面上强撑出一丝笑意,接着便沉沉开口道:
“那还要多谢叶大人了。想必这些日子里,您在刑部待着,能力如何不说,心性倒是有所见长呢。”
“那还不是多亏了贺大小姐。没有你,又何来今日的叶晏川呢?”
“今日是,来日更是。”
说到此处,叶晏川倏的收住了笑意,只俯下身静静的望着贺清蕴,面上无波无浪,语气更是无比平静。
仿若一潭死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但似乎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激起千层叠浪,顷刻间将人吞噬。
“所以叶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呢?不光光是刑讯逼供一个‘小贼’吧?”
“贺小姐蕙质兰心,想必应该比我更知晓其中利害。”
“你我都是聪明人,这些官话还是免了吧。”
叶晏川面上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应声落座,随后将折扇收起,扇尖指向了身后之人,冷冷说道:“都收了吧。”
“想必大理寺的人都和你说了吧,凡是进了这刑部的人,想要出去,除非能证明自身清白,否则——”
“便是他的下场。”
可贺清蕴仿若置若罔闻一般,只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不疾不徐的答道:
“我可从来没说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至于如何审讯,那就要看叶大人想听什么了。”
“凡事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定了性的,具体如何,不还是要看实际情况,毕竟事在人为,也不能空口颠倒黑白不是?”
好一句不能颠倒黑白。
难不成她没有证据证明自身清白,就要随随便便供出一个在场宫女,让他人当替死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