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菁试图去猜想由敏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说那句话。
但她还没来得及去想,脑子就开始变得混沌。
沈念南又唱了一首她喜欢的歌,酒精作用下,她大着胆子跟着哼唱,不着调的嗓音引来旁边人侧目而视。
“难得的激情总枉费,残忍的好人都美丽。”
她已经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在意,唯独想唱好一首歌。
“别怕,你将无人可代替。”
一个一身横肉的男人逐渐朝她靠近,话语间全是调戏与试探。他说:“美女,歌唱得真好,这么会唱,我请你去KTV唱个够啊。”
蒲菁尚有理智,摇了摇头,站起身想离他远点。
刚挪一个位置,他又凑了上来。
蒲菁哭丧着脸,对他义正言辞地说道:“请你不要跟着我好吧。”
他语气顷刻变得像在安抚一个孩子:“美女,你喝醉了,女孩子一个人可是会被人觊觎的。”
蒲菁摇摇头,语气笃定:“不用你管。”
那个男人还想说什么,被沈念南打断了,沈念南将他推开,扶住蒲菁的肩膀,叫了她一声,蒲菁看见是他,便笑呵呵对他说道:“沈念南,你唱歌真好听。”
那个男人见状,气势汹汹地冷哼一声,走了。
沈念南问她:“你开车来的吗?”
“是啊。”
“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其实我没事的。”蒲菁边说边摆手,“你不用担心我。”
“……我给你叫个代驾吧?”
“好啊。”
他搀扶着蒲菁出了清吧,拿着她的车钥匙找寻了一番,找到后终于卸了一口气,将蒲菁扶进后车座,钥匙交手给代驾师傅后,站在车门外朝她挥了挥手。
蒲菁觉得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便也奋力挥着手向他道别。
代驾师傅开始打灯准备出车库,美臻小跑着出现在他们车外,车子停顿,她灵活地坐进副驾驶。
蒲菁半撑着身子起来问她:“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嗯?”代驾师傅微微侧过头。
美臻向他解释:“她在跟我说话。”
解释完扭头对蒲菁说道:“里面太闷了,我出来走走啊,我刚不是跟你说了?”
蒲菁悻悻然缩了缩脖子,唇齿不清地嘟囔:“是吗?那我怎么没印象?”
美臻撇了撇嘴,语气阴阳怪气:“那还不是你光顾着想男人了,哪里还会去管姐妹的死活啊。”
蒲菁想开口为自己辩解,美臻心有灵犀地指着她,递过来一个锋利的眼刀:“你醉了就不要说话了,睡一会吧。”
蒲菁闻言轻轻点头,放心睡下了。
代驾师傅将车停在蒲菁家小区楼下,叫了蒲菁几声,蒲菁强撑开双眼,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下了车,蒲菁感觉世界变得有些晃荡,好像地震了,周边花坛跟头顶悬挂的灯好像都在动,她脚有些发软,还好美臻清醒着,搀了她一把。
终于回到家,她坐在黑暗中,懵懵懂懂看着虚空,忽然,就像一个在外面玩累了终于想起该回家的孩子一样,猛拍大腿,呢喃着:“我,我还没洗澡呢。”
她踩着发软的双脚,双手紧贴着墙根,缓缓走到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
浸在水里那片刻,所有的思绪仿佛都被热气给蒸发掉了,她两手空空,徒有一身轻松。
她很快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穿着高中校服,和某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的关东煮店门口聊着天。
那同学拉着蒲菁的胳膊,极富激情地表达,话头一直重复“我跟你说”,蒲菁则不停地点头,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店里靠近门口的一桌情侣身上。
那是由淳跟萧喻秋。
萧喻秋一直往由淳面前的碗里夹东西,表情盈满大方张扬的爱意,由淳则看着面前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随后笑着将东西一一夹起放回她碗里。
萧喻秋凑近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听后笑着眯起了眼睛。
梦里仔细还原了全部细节,比如由淳的黑色书包上面的印着LOGO图案、萧喻秋腿上的石膏、两人身上整洁的白色校服、以及放置在他们旁侧的那柄墨绿色雨伞。
忽然下了雨,冰冰凉凉砸在身上,那个聒噪的同学终于收起话语,将书包抵在头顶,朝蒲菁挥了挥手就跑进了旁边一家日化店门口,她朝蒲菁大声喊着,让蒲菁也过去躲雨。
她的声音惊扰了店里的一对情侣,朝她的方向微微侧目,蒲菁先一步错开视线,应了一声:“这就来。”
雨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下水道口上面那一圈的水汇集起来了,甚至还有跃上门槛往上溢的迹象,蒲菁眼里渐渐被潮湿的水雾所覆盖。
*
猛的睁开眼,浴缸的水温已经变得很冷,正随着她无意识的抽搐在往缸外溢。
她惊觉自己在浴缸里睡着了。
手掌贴着浴缸两侧缓缓站起,裹上浴巾,她还记得应该要小心点走路,边重新挪到墙根下,每走一步都似如履薄冰。
终于走进她的房间,她松懈下来,脚步变快变轻盈,在走到床边时面朝下摔了一跤。
黑暗中,墨绿色的地毯变得像一朵云那样柔软。
她想象自己躺倒在一朵墨绿色的云上面,转身贴着毛毯,沉稳地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