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就是这种人,在深沉的暗夜里就靠这点星光过活——所以凡伤害其所亲所爱者,则其必得亲自手刃之。
“……那人身形极瘦,应该是男性,衣着也是最为常见的黑西装,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听见他的同伴称呼他为‘耶卡’,”草壁哲矢双手撑在长椅上,闭眼努力回忆着那一天的记忆,“除此之外的信息便只剩下了他的无色火焰……恭先生似乎也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才赶了上去一探究竟。后来的事,中也君你也知道了。”
“恭先生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是连他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中也君你,也请千万不要冲动啊。”
中原中也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作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缓慢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除此便不再吐露如何话语。此时这个橘发少年的脸庞上同时混杂着费解与恍然、以及几分自嘲的神情,草壁哲矢则在这个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失控的前兆,他说:“中也君,你想到了有可能的人选是吗?他是谁?”
中原中也的神思渐渐澄净,他的唇瓣动了动,最终,无数流利的话语自他的脑海中倾吐而出:
“——那是一个曾经我与之交手的敌人,我对他的名字印象深刻,‘耶卡’,没错,一个字都不差,我早该想到那一方的……草壁哥,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了: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凭空出现,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一直存在,并且已经存在很久、很久、很久了。”
“——那是一个既不属于黑手党、也不属于普通人的组织,我们常常忘记,却又时刻被其威胁。就像在大地上安居乐业的人们总忘记地震一样;我们原来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Le Vengeur(复仇者)。”中原中也用低沉的嗓音念出了这个词语,“由百慕达·冯·维肯苏坦等一众人所创造的黑手党羁押之所,一手操控设立了所有里世界不成文的规定,幽灵般独立于所有家族之外,却有拥有着最深不可测的实力……”
说着说着,中原中也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身边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他只是在电光火石间想到通过十年后火箭筒来见他的白兰·杰索的眼睛,现在,他已经无比确定,那里面盛着的正是对已死之人的怀念。
我就要死了,中也心想。
也许他的这位朋友,真正想要告诉他的是不要靠近吧,可是时空穿越到底是有限制的,无论是谁,都不能脱口未来的秘密。白兰费尽心机交给他那个奶嘴,令他在机缘巧合间得以窥见那个决定他命运的人,已是殊为不易,按理来说,他是绝不该辜负这番情谊、再以身涉险的……
可是,可是。
云雀恭弥是为了他才生死未卜的。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
他了解他师兄,这个面冷的青年绝不会在战场上随意行动,云雀恭弥作为一位天资卓越的战斗天才,早在中也与之初见的时候便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人究竟是何等的谨慎果决,所以,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好奇,他便毫不犹豫地起身追了上去?
……是因为自己,是因为中原中也始终执着于透明火焰,云雀恭弥才会想要替自己了结这七年的执念、继而在发现了相关线索后一探究竟与之相斗,直至最后落于下风。如果不是因为靠近加百罗涅家族的领土,恐怕他师兄甚至等不到被送入医院便要失血过多而亡。
自接到拉尔的那通电话起,这个猜想便如鬼影般始终盘旋在他心头,直到草壁哲矢亲口说出那天的情景,他才终于肯忍着锥心之痛,来正视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七年前并盛的春日里,若槻时广问他想什么,说是不是还想成为天下第一,他回答说是,云雀恭弥接着又问他要什么,那时他想了想,说我要爱。再多给我一些爱吧。
可是爱是什么。他们应当如科西莫夫和埃斯梅拉达一样枯骨相拥吗,还是像萨拉和莫里斯一样,“最终,最深的欲望只是简单的相伴”?他应该如同苏菲推开拉里般也推开白兰、堕入死亡,还是接受史蒂文斯的教训挣脱束缚,以欢笑的态度去欣赏码头的彩灯?如果他是一株无爱则死的植物,那么到底,到底到底,他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想到这儿,中原中也仰面躺在长椅上,断断续续地笑了几声:
嗳,天上的神明,
请你告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