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飞行器悄然离开和平星港口驶向棚户区,驾驶后座三人齐齐看向屏幕。
悲苦愤怒,丧失所有希望,女alpha挺直的脊背终被现实所扭曲。
“她曾被舍弃过,这般出奇愤怒,脑海遗憾忘记的过往,不等同她不痛苦,”程鹤途分析道。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不自主落在时颂面上,时颂身上有拂洛依的信息素,淡淡的,难以察觉,两人像是发生了较为亲密的接触。
他太平静自然了,没看出一分异常,程鹤途没再试探。
alpha标记alpha,生理痛苦大于欢愉是他们自选的路,无论结局如何,只要不影响她的任务,拂洛依感情泛滥也与她无关。
只是,她没料到拂洛依情绪外泄,一无所知的拂洛依被逼成无助的疯子。
程鹤途突破禁锢后未能休息,救了人依旧平静得毫无波动,为留在第一军校,被动处理战场的烂摊子,事不关己的人却主动跟着苏霄和时颂追了过来。
她又向苏霄说了一遍:“唯她找回记忆,我便清楚,自己的使命。”
帝国的知识系统里没教人拿捏分寸,她自然学不懂,她与他们不同,她学习他们的文化,永远也无法融入他们,她看不透星域的根系,星域排斥她深入了解周边各国的文化属性。
外来物种不被允许窃取星域的文化内涵,星域文明的结晶不容高纬度的物种觊觎,却允许高纬度的物种输入高科技的技术和发明。
偶尔,程鹤途怀疑,高度灵活的规则是否在故意针对她。
时颂神色平淡,自然地移开视线,毫不在意拂洛依嘶喊不得回应,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痛苦,询问道:“你的不寻常,还有谁知晓?”
他切断了屏幕信号,不愿拂洛依的情绪再影响他的判断,直视程鹤途异于常人的双眼,“回校后,你需与校长、第一军校立约。”
程鹤途回道:“我的能力有条件约束,我会遵守你们的规则,战争要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战争?
她口中的战争?
她不是预言师,却一句话写就、审判起人类的命运,轻飘飘的语气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不是没有色彩的旁观者,而是这个世界未必能承受住她的色彩。
苏霄苏醒没多久,非要跟着拂洛依,先是找到时颂,厚下脸皮希望对方肯放他走,他头现在还疼,耳朵里只听见程鹤途说的战争二字,“战争要来了?”
身为军校生若说没有赴死的决心,那简直对不起身上的军校校服,可他们连未来要面对怎样的战争都不清楚,程鹤途的话能信几分,信与不信,又能改变什么。
程鹤途出言提醒道:“在她恢复记忆前,我不过多干涉,但我不能眼看她继续失控丧命。”
言外之意,一旦威胁到拂洛依丧命,别怪她优先以拂洛依生命为重。
拂洛依脆弱得她一只手能都能拆解掉,一旦人想不开死亡,她的使命终将失败,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她至今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物种。
她必须回去,她已经忘了家乡的样子,不记得回去的路,只有完成使命,一切都会记起。
拂洛依,我的朋友,你该成长了。
梦里所见的人出现了。
女孩小小的身子挡在她面前,明明害怕得想要逃走。
拂洛依喉咙里腥甜的血堵住了不受控制的怨恨,小心翼翼握住小女孩发抖的手,“别害怕,谢谢你。”
她轻声安抚,引导小女孩松开手,拿出粗糙的针,这针伤害不了第一军校的alpha,是小孩对抗恐惧的唯一武器,是她唯一的反抗手段。
她找出修复药膏涂抹在小女孩被针划伤的手掌,“对不起,我们让你害怕了。”
林林愣愣地抬起头看她,除了哥哥没有人这么在意她是不是害怕。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很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下来就是实验品,身为omega又不是她的错,不是omega的错。
她瞪大眼睛不敢再多说,恐惧过后猛地被人安抚,瘦弱的身体略显震颤,防备盯着她们身边的alpha。
她冲出来没想这么多,这些人都是alpha,她害怕。
拂洛依拍了拍她的后背,牵着她问:“这里的人如果有机会出去,会愿意离开吗?”
林林揉了揉手指,没人可以离开的,只说:“出去后,同样有人欺压,同样有人吃不饱,我们是负担,还是被当作——”
被当作废品对待。
拂洛依深觉悲哀,你看这个地方,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帝国其他公民却被蒙骗至此。
谁能做这个世界的英雄,没有真正的和平,她讨厌这个世界。
*
第一期军演结束过早,二年级考生回双子星的途中被调往绿萤星,第二期军演动静过大,瞒不了太久,只能仓促结束,直接飞往和平星。
校内,学生会忙得焦头烂额,星网再次针对第一军校。
沙虫研究有了眉目,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沙虫影响alpha思维,有很大的负面作用,尚不知沙虫因何出现,也不似虫族四处厮杀吞噬,更像是未见过的外来物种,第一军校有意隐瞒消息,危害国家安危……
连同程鹤途第一期特殊的指挥方式也全被有意曝光,星网集体指责程鹤途毫无指挥官的本色,绿萤星拆除爆炸源的少年英雄被推上风口浪尖。
显然有人在故意推动、引导舆论风向,扩大事态,南柯在等omega出手,她亲爱的祖宗快出手。
方知珝气还没喘匀,到了宿舍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一通怒骂,她一个不注意,网上就开始针对第一军校,真当他们好欺负?
她咬了根肉干,将搞事名单丢给南柯,顺便问要了个《星战》的游戏账号当做报酬,谁都不能两次免费占她方知珝的便宜,除了老大,又顺手看了眼南柯收到的消息,疑惑填满脑子,校长怎么会受伤啊?
老大没安排好后路?
还是真出了意外,不得不隐居幕后一段时间?
难道网络兴起的负面舆论,是为了逼迫校长露面,验证校长身处何地?看他是不是真的严重受伤?
第一军校校长人员突然变动,一定会影响老大的布局。
这她还怎么老实去上课,靠生病一直缺课请假,早晚会被叫去体检的!
发病结束后,她体质壮着呢!一帮alpha都打不过她一个omega!要不然说她跟老大误睡了,需要去拂家保个胎,先休学。
算了,老大名声已经够烂了,她得想办法混进学生会。
*
和平星来了外人,他们成队出现在各个区域,队列整齐,光明正大观摩,又不隐藏行踪,自然躲不过和平星统管小富家族的注视。
群里不断冒出的视频,让所有人清楚看到和平星严苛的阶层划分,除星港口和统管附近区域,到处堆满残破的垃圾。
二年级参赛学生足够年轻有天赋,为守护和平报考的双子星第一军校,现在,因优质的基因和天赋,进入第一军校的所谓胜利人生,不过是建立在一颗星的苦难之上。
军演因各种原因不顺,糟糕的情绪融入阴霾。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贫穷星球。
但。谁能想到如今还有棚户区的存在。
一颗垃圾星的贫富悬殊,已经撕开了帝国和平的假面。
棚户区围绕在垃圾倾倒站四周,这里的居民与垃圾只隔了一道斑驳老旧的墙,长期居住在其中,对人体的危害可想而知。
环境污染过重对水源的影响他们以往只能从理论层面理解,而今亲眼所见。
棚户区的水量极少,一天的水量仅仅只能维持三餐所用,偶尔半个月能让他们洗回澡,且因技术落后,无法百分百过滤和分解水中的有害金属和化工品,住在这里的罪犯后代死亡率奇高。
垃圾分解场离棚户区不远,林林带着拂洛依他们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地方,拂洛依拿了过滤器,调节大小后,扣在林林耳后。
烟尘和颗粒罩着头扑下,校服表面立刻就被铺了层粉,队伍这会儿极其安静,呼吸都隔着高等过滤式面罩,眼睛盯着烟尘后忙碌的工作人员。
除拂洛依外,其他十三人深感被骗,星网上广传的视频可不是这样的,说好的高科技分解,人工只需在主控室操作,那这里颗粒和刺鼻的气味要怎么解释!
这些人不再是囚犯,是已被赦免的公民。
“哥哥!”林林大喊,轰鸣的噪声盖过小女孩的声音,拂洛依挥着手没让其他人阻止他们工作,他们突兀闯进这里,不了解他们工作流程,更不清楚换取信用点要做到什么地步,只能保持沉默,不惊扰。
其他人看了眼拂洛依,似乎她遇见林林后,就立刻冷静了下来,情绪分毫不露,又成了难以捉摸的人,队伍里明显察觉出了距离感。
林林没拂洛依这样的耐心,她跑到哥哥面前,踮脚给哥哥看她脸上的面罩,忙碌的青年男人林励透过防护服,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异常的装扮。
这种科技在垃圾星不常见,但他什么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