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话,应该还有一个月多。刘奂虽然对日子没什么概念,但是她比较惦记过年那顿年夜饭。
有点说不好,她之前派亲卫前往此地调查时候还没遭这些事。
假如真有海寇这事,那可是和西山关匪患不是一个性质的,海寇据说和昭有关,她还得把这些事调查清楚。
街道上的人逐渐稀少起来,天光已经西移,再不久便要到了宵禁时候。
此时已有几位披坚执锐的士兵在街道上巡逻了。
刘奂见过的百姓一般都比较害怕士兵,但是黎港却不一样,这里的百姓有许多说说笑笑地同那几位军爷打招呼。
“黎港这里应当是叶家的势力范围吧?”
裴桢听得刘奂忽然这么问,遂点头。
刘奂的目光一直在那几位远去的士兵上。
“黎港曾经是叶家的发家之地,如今这里也是叶家的祖宅所在,虽然平日里叶家人很少回来。”
刘奂垂下眼眸:“怪道曾经皇家那么忌惮叶家,这大烨南方,皆是他叶家的。”
裴桢大惊,刘奂又道:“放心吧,我又不是我前头那几位祖宗,满脑子想的集中皇权,对着边疆守家国的将士下手。”
“徐家能在这黎港做这么大,也是因为叶家默许的。徐家船队大概真的能和官船媲美。”
裴桢则是开口:“黎港情形复杂,您是打算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吗?”
越靠近刘奂,裴桢便能越发能明白刘奂身处此位的不易。
她很有想法,也很在乎底下百姓,但是刘家几代君王早已把民心与信任透支完了。
燕与昭虎视眈眈,更没有能够留下时间让她慢慢来。
军权武功是她最快的方法了。
裴桢眼神复杂,刘奂还在看着巡逻士兵远去的背影沉默。
“走吧,我们去和他们会合吧。”
“卫奕应该找到地方了。”
裴桢同她一道回去,走到一半忽然想到:“您说在您眼里,文字都是有色彩的。那大烨的‘烨’,是什么颜色的呢?”
难得有人这么问她。
“是红色的,那种火焰的暗红色。”
刘奂接着说:“而且这个字是晃动的,闪烁的。”
如火焰,如血液,如岩浆。
“这个字的颜色很鲜明具体,我很喜欢。”
刘奂没走几步,继续说道:“和我曾经的名字不一样,正好相反。我曾经的名字颜色很冷清。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名字更像我,不过我还是给自己取了现在这个名字——也是有大烨的一部分原因啦。”
裴桢没想到还在刘奂这里听来如此故事,惊讶地望向她。
刘奂则是无所谓的样子:“等我哪天心情好再告诉你我一开始的名字是什么吧。”
她曾经,如星星,如月亮,但是现在自己选择了成为手持火炬的领路人。
刘奂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或许她这般违逆历史发展规律的样子是个十足的跳梁小丑,但是她绝不会这般瞻前顾后最后临了还后悔。
刘奂是个很少说“假如我当时如何”的人,她一般只会关注如今应该如何,她想如何。她上辈子的父母总是放任她自己做决定,告诉她,人生在世,难买自己乐意。
很多事情她最多可惜一下,但是绝对不会后悔。
就像现在,她只是可惜了下当时准备走计划时候她将民心这点放在了比较后面的位置。
但是刘奂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刚刚站在黎港的海风中顾自可惜了一下,便回到了那个千夫所指的暴君位置。
假如最底下的民众揭竿而起,将她推上断头台,或许她会欣慰他们的抗争,也会悲伤他们的目光为人所遮蔽。
“无论怎样,”裴桢望着她,“这个名字也很像您。”
奂者,盛大也。
“若此间如昏昏暗室,君则如煜煜星辰,如皓皓明月,如烨烨骄阳。君至此便令这万物生辉。”
年轻的君王笑起来:“我乃武夫,听不懂你的话。”
半晌,裴桢才在风里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