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晓和他的目光对上,明明暗暗的灯火里,李玄微垂着眼,长睫投下的团扇似的阴影让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眸显得愈发幽深,好似秋日的潭水。
这双眼睛她看了太多次,但并不是每一次她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比如说,今晚,比如说,现在。
李玄,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喻晓这么想着,蓦地,右眼皮跳了两跳,心底不觉一阵发慌。
就在此时,坐在上首的朱元綮遽然拂袖而起,宣布酒宴到此为止,然后便一脸阴沉地搂着柳鹄准备离去。
可以离开了,喻晓却并未有松口气的感觉。
她望向被朱元綮箍在怀里的女子,安静得犹如一口枯竭的井,干燥而死寂。喻晓清楚地知道她将会遭遇什么,“春风一度”“衾枕同欢”诸如此类的词将会在过后作为流言传遍朝野。
她想要做点什么,这次她必须做点什么。
朱元綮已经携着柳鹄走到门口,正要踏过门槛,突然觉得头重脚也重,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地。
“陛下,陛下!”他身边的小宦官惊声尖叫。
群臣面露惊慌,曹懋更是惊恐,皇帝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出事!
见到皇帝昏倒,坐在案后的王杲脸色一变,急切奔至皇帝身边,赶忙吩咐随侍一旁的宫女去叫御医。
场面一片混乱,无人在意的角落中,喻晓对李玄做了个口型:走。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不省人事的皇帝身上,谁也没有留意到西花厅的后门走出两个人。
此时已近午夜,一轮缺月斜挂高空。
夜风刮过,屋外的冷气使喻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玄用那双幽深的黑瞳将她望着:“三娘方才怎么了?”
他是在问她何故拉住他的衣袖,露出那副畏葸情态。
没想到他会陡然问她这个问题,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愣,才说:“那酒喝得我头疼,我想出来透透气。”
话说完喻晓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总不能说她是现代人,没见过也不能适应那种君王对无辜生杀予夺的场面吧?
李玄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站那静静地望着她。
喻晓挥挥手:“别说我了,你看见柳鹄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没错,刚才西花厅内朱元綮突然倒地是她使的小伎俩。
眼看柳鹄就要被带走经历凌辱,情急之下她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会的法术,其中一个她为之取名“泰山压顶”,本只是想让那嚣张暴戾喜怒无常的小皇帝走不动路,却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他竟然头一仰晕厥了过去。
再然后她看见皇帝一倒,曹懋就把柳鹄训斥了一通,最后让她去跪祠堂为皇帝祈福。
李玄:“你要去找那个舞女?”
喻晓示意他凑近些,待李玄微微曲下身,她才低声道:“她就是曹善至心心念念的庶母。”当然,也是暗害她的至亲之人。
李玄惊讶:“三娘如何得知?”
“我亲耳听见曹善至在梦中叫出了柳鹄的名字。”
李玄稍一思忖,他确实在曹善至口中听见了密密的梦呓,只是没有想到那竟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不过,他也有一件事要告诉她。
喻晓正等着李玄为她指路,没想到只等来李玄的一句话。
“曹善至有危险。”
喻晓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燕子楼是养死之地。”
喻晓瞳孔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