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杀戮碎岛王树诞子,生下一子一女,且天赋异禀。据说雅狄王十分高兴,当即封了男孩王储,便是女孩,也力排众议封了禳命女。所有人都说雅狄王对这一子一女着实疼爱异常,一时之间,四魌界纷纷扬扬,都在宣扬这件事。
这个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镜水别筑,即鹿手下一-个不留神,针尖便刺入了指尖,一滴血珠当时便沁了出来,其实她早就该想到了,不是吗?义兄说过,雅狄王不愿迎她入碎岛……
重男轻女呵……
“义妹。”
度修仪带来这个消息便知会如此,雅狄王吗……
算算日子,王树诞子之事当是他昏迷时候的事,怕是他给王树渡的灵力又损耗了不少,而雅狄王将这事宣扬的这么厉害,也是有些不对劲儿……
思及此,他双眸暗沉,一手却抚上了即鹿的额发轻轻抚摸着,柔声道:“莫要心伤,我和师尹还在。”
“我知晓。”即鹿勉强勾起一抹笑意,自义兄说清之后,兄长虽不曾露面,却始终不曾将风雨带至她面前,她知晓,两位兄长总是护着她的。
只是如何能不心伤?
她给两位兄长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直到现在,慈光之塔仍是议论纷纷,兄长在外不知有多劳心,而她付出真心的人,却只是……哄骗她罢了……
“莫要多想。”
温和的声音萦绕耳畔,即鹿抿唇:“义兄,兄长他……可是无碍?”
“放心,他是师尹。”度修仪知她心思,不欲她再担心,出口安慰道。师尹总是师尹,总是将人心算得极准,那天受的伤果真便堵住了一些学子的口,现在无衣师尹所面临的局势比刚开始不知好了多少。
“义兄,我想见一见兄长。”
度修仪一愣,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眶微红,清澈的眸中还含着些许泪水,神色却是坚定异常,像极了那日姑娘来到他和师尹面前,笑着说自己要出去游历时的模样,让人难以拒绝。
“义兄,可是有难处?”
即鹿知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毕竟目前局势着实不适合她出面,但她就是想见一面兄长……
度修仪一回神便见即鹿忐忑地盯着自己,他微微挑了挑唇角,好笑地摸了摸即鹿的额角:“怎么会,你们是兄妹,你想见师尹,我还能拦着不成?我这就去安排。”
即鹿点了点头,度修仪又好生安慰了她一番,这才起身去准备安排这件事。即鹿想见无衣师尹,在这当口,还是需多加防范才是。
然而,他方出了屋门,便见一羽赐命匆匆而来:“先生 ,师尹请您一往。”
去流光晚榭?
无衣师尹还从未主动唤他去过流光晚榭……
似是看出了度修仪的疑惑,一羽赐命道:“是观星台来人。”
观星台来人?
度修仪双眸微微眯起,他记得,当日自碎岛返回,中途便是观星台之人伸以援手,他还和师尹约定了过些时日便前往观星台一趟的。
现下观星台之人主动上门,这是怎么回事?
不再犹豫,度修仪跟着撒手慈悲匆匆离去。
身后,即鹿悄无声息地站在门框处,一双水眸静静地凝望着两人背影。她听到了,观星台来人,观星台一向不参与四境之事,怎会突然来人?
“师叔。”
言随一见度修仪离开便偷偷摸到了即鹿面前,少年似乎觉得十分难为情,轻咳了一声,许久才嗫嚅道:“师叔,我想出去一趟。先生若是回来罚我,可否帮我向先生求求情?”
还是个孩子呢,再稳重也免不了天性中的玩心……
“义兄,我就出去玩玩,很快就回来,晚上阿兄若是罚我,你帮我向阿兄求求情好不好?”
恍惚间似乎是回到了从前的年少岁月,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用担心,身前总有澈寒师尹和阿兄遮挡风雨,还有义兄的关照。如今却物是人非,果真……岁月不饶人……
“师叔?”
从回忆中抽身,少年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紧张,即鹿不禁失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去吧,早些回来,莫让义兄担心。”
“言随明白。”少年的脸上登时绽开一抹笑容,再三谢了即鹿,这才匆匆出了门。
目送他离开,即鹿又转身去了书房,她站在窗口处,剑之初正一笔一画地摹着字,丝毫不曾察觉即鹿的到来。她看着自己的孩子,眉目间还有雅狄王的影子,连性情都有着雅狄王的温和……
喉头一股腥甜翻涌,她急忙掩唇离去,好不容易回了房,一口血便吐了出来。她慌里慌张地回头掩上门,转身却又对上那一摊血迹,鲜艳分明。
即鹿心中忽而涌上一阵悲哀,靠在门上的身体无力滑下,衣摆也因此染上了地上的血污。
为了她的爱情,她把自己变得如此软弱,如此无能,还让自己的孩子背负上这样的出身,她又凭什么做一个母亲?
为了她的爱情,她忘了阿兄对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呵护,不仅猜忌阿兄,更是为阿兄带了满城风雨,她到底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阿兄的庇护,理直气壮地要去见阿兄?
越想,心中越痛,眼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了泪水,年少的她从不曾落泪,却在这短短十数年落了无数次泪。不知何时起,哭泣竟成了最常用的宣泄方式,哭出来,把所有委屈和痛统统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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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闻观星台盛名,有幸得见姑娘,是无衣之幸。”
霈云霓手持花枝,纤细的手指折下枝上一朵海棠,上前几步放入无衣师尹掌心:“得见师尹风采,更是云霓之幸,此花为赠,望师尹见谅。”
“那便多谢姑娘的见面之礼了。”
掌心的花异常娇嫩,脆弱的轻轻一折便能让她陨落。
然而看向霈云霓手中的花枝,一朵朵海棠犹似仍在树上枝头一般,不见丝毫颓靡。
“笃笃!”
敲门声起,一羽赐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禀师尹,先生已至。”
“让他进来吧。”
“嘎吱”一声,度修仪推门而入,却在见到霈云霓的一刹那便愣了神,这名女子……
霈云霓见他进来,当即起了身,微微一笑:“秋霜零落霈云霓,幸见先生。”
度修仪也迅速回了神,回之以一笑:“在下度修仪,幸见姑娘。之前幸得姑娘相救,在下还欠一句道谢。”
“哈!”霈云霓轻笑一声,“先生客气,云霓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如何承得起救命之说?”
“是姑娘谦虚了。”度修仪含笑道。
一番客套之后,霈云霓也不卖关子,手上花枝一收,乍现两封书信,分别将其递与无衣师尹与度修仪:“掌台欲邀师尹与先生观星台一叙。”
“那此信?”两人同问道。
“云霓只接掌台之令将信交予师尹和先生,这信中有什么,云霓却是不知晓了。”霈云霓眸色微闪,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度修仪攥着手中信封,眉头微锁,无衣师尹在四境久有盛名,观星台邀请师尹也无可厚非,但他自己一向深居浅出,缘何还有他的一份儿?
难不成就跟人家说的一样,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你有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