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要早点为自己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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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霁当然不会听了严承允的鬼话,为了女人,他就愿意对反贼张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他早已看穿他这么做的唯一目的,是在离间他们。
他喝了口酒,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得赶紧想主意,粮食再供给不上,全军队都得倒霉。
翌日,圣旗军正在商量战术。
王霁道:“想来七夕的时候一团热闹,趁着守卫松懈,你到时候带一队人去偷他们的粮仓,先缓解了这几日的吃喝。”
王雲嘴上说这“是”,内心却不停盘算他是不是想要乘机害自己,让他去给宋军送人头。
到了七夕这天,王雲只能硬着头皮暗中带一支兵出发。
严承允还有公务缠身,打算把文书多处理完了再回府休息。
陆院判鬼鬼祟祟走进书房,道:“七夕佳节,他们在外面吃酒, 请的可是花魁娘子作陪,大人要不一起?”
“按大宋律……”
话音未落,陆院判立刻道歉:“是是是,绝不敢干别的,我们只是看看舞蹈,听听小曲儿,外面还有花灯,街上可热闹。”
陆院判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
大宋律是有官员不能招妓这个规定,可法不责众,不举不究,这种时候谁管得了他们。
严承允也不抬头,道:“有什么好看的,人看人罢了,天天都在看人何必去街上看。”
陆院判尴尬笑了声:“那下官先走了,大人早点休息。”
他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道:“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勤政的,在他手下多干几年我要折寿了。”
他伸了伸懒腰,这几日被抓着各地控制时疫,发放粮食,老腰都要断了。
他又疑惑地朝着里面看了眼,真有读书人不逛青楼的吗?
过了会儿,严承允放下文书,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喃喃道:“七夕啊。”
滁州位于南方阴湿之地,房间里潮得一股发霉的木头味道。衣服若是不及时晒干便要发霉,柳竹蕴觉得自己都要闷得枯萎,她想着得熏熏香,把潮气去除些。
她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终于摸出几捆艾草。
见严承允回来,她想起来今日是七夕佳节,他竟然把自己关在这里,这才想起。。
“官人怎么不当我已经死了。”
“这么好的节日,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可柳竹蕴压根不领情,只是自顾自的熏艾,不理会他。
严承允只得服软,“好了,是我的问题,我和你道歉。”
柳竹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你叫我演的,又觉得我演是在故意欺负你?还把我关在这,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送回东京了?”
“对不起,是我小人度君子之腹了。”
严承允轻笑一声,“别不开心了,我来问问你可有兴致出去看花灯?”
“大人什么时候喜欢凑热闹了。”
柳竹蕴嘟囔道,他之前那些个节可是从来不过的。
严承允道:“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想着还没见过滁州的七夕节。”
柳竹蕴道:“哦,是这样呀。”
严承允道:“我想和你一起看庙会还不行吗?”
他给了一个台阶,柳竹蕴便顺势下了,回道:“行吧。”
香桥会果然人山人海,因为流寇久久不除,生活比以前苦了不少,可节还是要过,也是难得喜庆的时候,人们不分尊卑贵贱,都可以肆意的笑。
守城的士兵果然偷起懒来,好几个找了借口溜去香桥会上看热闹,只留几个被欺负惯的新人守在那边。
王雲暗中带着人,三下两下就把这些心不在焉的守卫打晕了扔到一边。
突然另一边巡逻的官兵正好过来发现了瘫倒在地上的人,大喊一声,“什么人?”
王雲带着人赶紧窜逃,那路官兵穷追不舍。
王雲想着这么逃也不是办法,带着人直往大街上窜。
街上人这么多,到时候一片混乱,谁还能看到自己?
果然整个庙会被王雲搅翻了天,百姓们以为流寇入城了,不敢在香桥会逗留,纷纷四处逃跑。
一时之间人头窜动,一不小心就会被旁边狂奔的人撞到,摔跤甚至被踩踏。
严承允和柳竹蕴刚好走到云桥上,只见下面的人都乱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对面一队土匪冲来。
严承允一把推开了柳竹蕴,自己没站稳,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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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官人你醒醒!”
隐隐约约被什么人唤着,严承允睁开了双眼,眼前却一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等到眼前慢慢有了神,一切却是那么的陌生。
“你是?”
柳竹蕴一怔,这是被撞傻了吗?连忙问道:“官人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严承允突然脑子一阵抽,坐起来反手将柳竹蕴按在床上。
他用手指滑过她的眉毛,鼻子,嘴唇……突然头又疼了起来,感觉太阳穴有东西涨着,面部都抽着疼。
柳竹蕴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忙问道:“官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刚才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柳竹蕴松了口气,端了药来,看他眼神迷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出什么事真是不能出脑子上,人和傻了似的。
“喝药吧。”
严承允站起声来,刚走两步,整个人又颤颤巍巍倒了下去,捂着嘴喘气。
柳竹蕴心头突然泛起了一丝可怜,想想他也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一码归一码,这伤还得自己负责起来。
她端着药坐到他床边,乘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
严承允第一次被她喂药,自然一口喝下,入口的苦涩已全然感受不到,只有丝丝的甜意。
他笑道:“你对我真好。”
柳竹蕴愣了愣。
“我那时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严承允道:“不知怎样才能弥补,如今我受了此伤,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京,也算是罪有应得,”
说着他又捂着胸口,似乎要吐两口血出来。
柳竹蕴顿时不知所措,今天来的那个郎中也是一脸无药可救的样子,不会真的这么重吧?
“我还一头扎进去,妇女改嫁,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你若是想改嫁,我没有意见,但无论如何,只希望你可以为我守孝三个月。”
“其实我小时候脑子就受过伤,受了什么刺激就会忘记事,真怕有一天我醒来,连你都不认识了。”
“好了!”
柳竹蕴被他吵得脑袋嗡嗡响,“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等你病好了有的是时间说,快把药喝了。”
严承允还想多说几句,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倾诉衷肠。
“你若是一直对我有怨……”
柳竹蕴道:“我原谅你,你活着回京城我就原谅,你就保佑天子念你旧恩早日把你调回东京吧!若是一直在这,我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分别?”
严承允欣喜道:“当真?”
“真的,快点把药喝了。”柳竹蕴将盛着药的勺子送到他嘴边,几乎是哄小孩般喂他。
严承允喝了一口又一口,虽说这么苦的药一口一口喝简直就是酷刑,不如一饮而尽来的痛快,可不知为何甘之如饴,不知不觉竟然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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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有逃脱官兵的追捕,把他五花大绑就带回衙门等着审问。
突然为首的道:“抓了一晚上,我有些累了,咱们先去喝点酒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好呀好呀。”
王雲便被丢到一边,乘着这群人他不注意,他自己用瓦片割开了绳索,憋着一口气逃了回去。
一路上他越想越气,这次偷袭是王霁安排的,可偏偏出手的是自己,害得自己这么狼狈,难不成他是故意安排自己给严承允送人头?
要不是自己机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了出来,不然现在已经死在他面前了!
他这个哥哥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武兴源又偷偷摸摸跑了进来,鬼鬼祟祟道:“大哥搞到粮食了!”
王雲一脸惊讶道:“什么?我们不是失败了吗?他是怎么搞到的?”
武兴源咳了两声,道:“他说他带兵去粮道那里赌了吧,果然几个士兵趁着佳节饮酒作乐,被一锅端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啊,既然知道这个方法,还让我们去城里卖命!”
王雲还没听完就大怒,手中的碗嘭一声扔到地上,嚷道:“好啊,声东击西是吧,不惜让我去当那个任人宰割的诱饵!”
“哎呦二哥您小声点吧。”
武兴源赶紧去收拾,“现在我们还是认他做大哥,你这被听见了多不像话。”
“我为什么要怕他,他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王雲提着刀就走进了王霁的房间。
王霁正在看兵书,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到来,只是抬头望去,随口问道:“二弟,有什么事么?”
话还没说话,直接王云举起刀一把砍掉了他的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脑袋空了。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理解恢复了理智。
现在整个圣旗军,就是他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