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也没多久，估计才半个小时吧。”
“我倒是有点饿。正好我要去买点东西吃，你们两个还要在这儿练习吗？用不用我帮忙带份饭？”汪梦如将挂在一旁的体育服外套随手一披，捞起手边的运动毛巾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不麻烦你了，我等会自己去吧。小不点你呢？”
“我也不用，练完估计就不早了，学姐带回来也会放凉。”伍妍抱着怀里的排球，婉拒了汪梦如的提议。
汪梦如有点扫兴地嘟哝了几句，但随即向江宛意抛出了橄榄枝。江宛意确实准备去食堂，但见到谷瑶后她就有点心不在此了，虽然答应了和汪梦如同行用餐，但很快又兴冲冲地和谷瑶讲起了最近队伍宣传活动的安排。
“如果队伍能正常运转的话，我就去整合队内信息和资料，然后和新闻社联手公开在校园网站上——”她一口气把连串的话吐出，“这样能提高曝光度。我对外发布队伍正常运行的公告，和新闻社联合，以后比赛什么的也就正常了，你们就有机会办各种联赛友谊赛训练赛啦，怎么样？”
“好啊，我觉得不错！辛苦你了，江老师。”谷瑶不假思索地应下，“随时迎战，求之不得！”
“……可以吗？从我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认为还是沉寂一段时间更好。”
伍妍提出了异议。她抱着球站在旁边，在良久的思忖与犹豫后开口介入了二人的话题。
“公开消息可以尽可能地获得训练赛以及与其他队伍来往互访的机会，短期内，这是非常有必要的。而沉淀过于漫长，没办法列为目前的优先级——而且两者本来就不互斥。交给我们来办就好，你不用担心。”
“瑶领队一向是这种风格，习惯就好啦，切磋机会多了也不是坏事。”汪梦如在潇洒地披着外套离开体育馆前留下这样一句安抚，“那我和江老师先走喽，好好练！”
……真的可以吗？
伍妍还是放不太下心。
在江宛意和汪梦如离馆后，她打算一个人到场地内练一会儿球。但她刚迈开步子，转身就被一只手有力地揪住了衣服后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将慌乱的她钉在了那里，她也只好顺从地转过头去直视谷瑶。
“……有什么事吗，队长？”
“不来一块儿练会儿球？急着走干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热情让伍妍觉得有点儿不怀好意，但迫于压力，伍妍只能顺从地乖乖跟了过去。
“要我给你托球吗？还是要我接你的发球？事先说明，我可不像小汶一样那么擅长防御。”
“这不是问题。来配合我吧，小不点。用你骄傲的配合技术和头脑。从我回到这里以来，所有人都说你是个天才，可我好像还没真的体会过她们这么称呼你的理由。你的确够聪明，但纸上谈兵只能是个天大的笑话。拿出点真本事来让我看看怎么样？”
伍妍眉头一皱。
她当然能听出来谷瑶话语里的挑衅和鼓动意味，原本心里的不爽也只能咽回了肚子里。
这是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虽然，虽然我只是个刚刚入门不久的新手。她想着。
班门弄斧，有时候也不是坏事。如果能得到指点与认可，展示自己的笨拙同样是值得的。
“好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深呼吸，抱着球退到了场地上位于右前方的二号位处。
“只要攻手需要，只要队伍需要，我作为二传手有义务去尽一次次的全力。”
“是吗？你这么觉得？”
这番以表决心的话反而让谷瑶挑眉，表情微妙。
“好吧，但愿咯。越聪明的人越难以揣测和预料，我好奇你会怎样表现。”
她弯腰将护膝的位置调整了一下，站至网前的左前方四号位，向伍妍使了个眼色。
“原地垫托吧，多换几个位置点。我试试看你托来的球的手感。”
伍妍讨厌那双紫罗兰色眼睛里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它让伍妍回忆起曾被无数无形的丝线操纵控制着的感觉。
只要表现得不好就一定会被降下惩罚，直到她记住下一次该怎么做到十全十美。
如果必须这样，还不如逃避来得让人安心。
只要不去做，就不会让别人失望。
……只是，从站上真正的球场那天起，她心中就有个属于内心深处的声音在告诫她：
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如果连过去都无法战胜……又到底为什么要迎接未来？
她深呼吸。
“那就来吧，我准备好了。”
以向上抛球的方式模拟出来球，再在球落到合适的高度时用手肘垫起，给球施加足够的力。当球到预想中合适的位置后，伍妍向球的方向前迈一大步，以拇指、食指、中指为主发力点，无名指与小指辅定方向，确保托球的稳定和准确，避免旋转与偏离轨道。
伍妍早已经熟悉了这种训练方法。高中时，她就是常常这样，一个人完成各项环节，在没有一传的情况下去完成托球。
只要有充足的配合意识，孤零零的她，身边也能有无数个假想出来的队友。
有一万种形态，一万种风格。
揣度，是决策的重要基础。
我的职责，是根据队友们的形态和风格，创造出最优的进攻节奏与进攻条件。
她想着。
于是伍妍在这须臾间从记忆的储存中找出与谷瑶有关的内容，在出手的一瞬间按这位攻手的击球风格与击球点，规划计算好力道与方法。
出球时，一定要是最佳状态！
这一球，稳稳撞进了在四号位前三米线处起跳的谷瑶手里。意外感仅仅在谷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便发力挥臂扣球，展开身体，用渐渐找回从前的感觉的手臂将球死死扣在三米线内。
这个感觉……！
落地后，谷瑶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不赖嘛。”
她喃喃道。
“等晚上所有人都到齐后，你可以试试完整的托球配合。我希望你这一球不是单凭运气。”
“当然不是。”
“嗯，我自由有感觉，所以说是‘希望’啊。来，我再试试。”
她转身又从球网旁的球框里取出一个新的排球，到无障碍区外的发球区往地面上拍两下球——调整状态，熟悉手感。
右手向前高抛出球，熟练地压低身体，抬臂助力，三步后起跳在高点准确地将球击出。
很标准的跳发球。不过凭谷瑶那一脸得意，伍妍感觉她是刻意在炫技。好吧，不能否认这一球确实发的很漂亮。
“喏，怎样，小家伙？”谷瑶用拇指指指网对面落下的球示意道。
“果然是在炫技啊。”伍妍唏嘘。
谷瑶的笑容僵住了，嘴角微妙地抽动几下，显然是有点不爽。
“别这么没礼貌，让人头疼的家伙。”
“就算我再让你头疼，你也会好好利用我的，对吧？”伍妍在此刻抓住了谷瑶的一丝纰漏，很少见地环起胸来换上一副自信的表情。
“那么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期望有多大？”
“有多大？没有限度。我只希望你能比我想的更优秀，再优秀。现在我只能这么回答你。”
优秀吗？可是到底怎样才是优秀？
伍妍要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
那些优秀的队伍就一定能获胜吗？而胜利的队伍就一定优秀吗？
谷瑶没有再开口打断她，为她的思考留出了时间。
我站在一面很高的球网前，伍妍想。我在试着跨越它，证明这面网的限制并不会让梦想就此止步。它是边限，但不会是极限，现实会证明这一点。是的，所以，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从来都只是一个为放弃而准备的借口。
在这番思索过后，伍妍郑重其事而用力的向谷瑶点点头。后者一怔，随即突然大笑起来，这让原本弄明白了情况的伍妍又疑惑地歪起头。
“你也不是那么不讨人喜嘛，可爱的小家伙！”
伍妍黑白相间的头发被一把揉乱，落入耳中的戏谑话语似乎也有几分深意。
总而言之，和这个人相处……真费劲啊。
————
另一边，山河大学的副运动场上。
“呼……啊，多少…圈了？不是，你们……怎么还跑呢？！”
“这是第十圈了吧，你还好吗，若瑜？”蒋月涵边匀速在运动场跑道上迈步，边侧头不时地看着旁侧有些体力不支的刘若瑜。
“嘿！要是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点好话，我就考虑背你哦？”另一条跑道上的陈暮云稍提了些速，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细密密的汗雾，但却仍旧是副轻松的样子。
刘若瑜本来还想停下来休息片刻，见此却是来了劲儿，勉强地挤了个有点挑衅意味的笑出来，扯扯体育服汗湿的领口，拖着酸疼得直发软的双腿，跟着左右两人强撑着跑了下去。
“……谁要你背啊，看我不超了你！”
“没必要勉强，认输也不差哦～”陈暮云稳着步调，照旧看热闹不嫌事大。
……
“呀我说，瑜瑜好像有点撑不住了吧。要不我给你拦下来？过量运动了明天还得腿疼呢。”
“行，她就是犟脾气。明知道体能跟不上那几个变态也会跟着逞能，不拦能一直跑下去。”
“遵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电似的人影突然从蒋月涵和陈暮云中间劈了过去。那同样是个穿着蓝色体衣服的女生，闪到刘若瑜身上后一把擒住了对方就往回拽。没反应过来的刘若瑜怪叫一声，胡乱挣扎着，声音也算是响彻了操场。
“瑾瑾，抓住啦！”这显然是王江晴的声音。她拖上刘若瑜和从后面跟来的刘可瑾交差，骄傲地昂首挺胸，像是在邀功。
“嗯，干得不错。”
刘可瑾算是认可地点点头。
“干嘛啊？干嘛啊！放开我——！！”
刘若瑜龇牙咧嘴，看起来随时要一钻挣脱开王江晴，但又上气不接下气，狼狈得满头是汗。
“嘿嘿～”
王江晴没心没肺地乐呵着，趁机挠起了刘若瑜的肚子，愣生生把后者满嘴的抗议逼成了忍耐不住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