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京远,似乎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华北地区联赛后,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仅仅是失落了那一夜,此后就坦坦荡荡地,像从前一样,又在学业和训练间忙碌起来了。
可是我们的结果真的该是这样的吗?
李孟绮明白自己的性子倔,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应该怎样,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其他的结果发生。
既然冀云大学现在已经拥有了在全国八强赛和沪新一战的实力,那为什么还是不能……和实力次于沪新的京远平起平坐呢。
1-3,甚至连打满五局的机会都有。
她比不上京远的那个全能到恐怖的二传手,远比不上。
这就是差距,可悲而无法忽视。
她将今天训练使用的球筐推进了器材室,在灰尘弥漫着的灰暗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过意不去。
如果她当时能做得更好的话,是不是有机会挽回那一场落败的比赛?
冀云也还在上升期,如果能在公众面前拿出和京远抗衡的实力,一定能伸出向更高的地方攀越的那只手——
至于这背后的故事,就又大为有话可说了。
五年前,冀云大学还只是河北省内再普通不过的一所二本体育院校,除去体育与各项艺术专业外,只开设了二三十门的文化专业,而且也都是例如汉语言文学、英语和数学这样的常见科目。那时候,倘若你问本地人“冀云大学该怎么走?”,大抵只会得到“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回答。
这个时代无非就是这样。作为大多数人的归处的二本及以下院校,和在此就读的学生,都在大众被边缘化——即使有些时候,高等学校的选拔考试已经从选拔人才变成了选拔天才。
努力学习,是为了不被淘汰。
冀云就曾是这样普通而平凡的地方。
但自从五年前,当时三十九岁的朱丽——原河北省队二传手,担任了冀云大学女子排球队教练后,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
2019年4月的河北省省赛上,冀云作为新兴起的强队,一跃夺得当年的亚军。虽然最终无缘全国赛事,但士气大振。2020年,冀云不仅奋起击败了原省赛冠军山河队,还在全国赛中直直冲入了十六强。
后来,全国赛改制,冀云也积极吸纳了包括目前部分校队成员在内的大批人才。在2023年的全国赛中受老牌强校蒲崎拦截在十六强,2024年则成功奋力击败各路强队,直杀八强。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天翻地覆。
朱丽常说,学校变了很多。这五年里,冀云的校区在官方的建设支持下扩建了一倍,在2022年又申升一本院校成功,还正式由体育类院校转为了综合性体育强校。
是啊,一切都在改变。
她们在创造新的、属于冀云的可能。
我们还在上升期,一定有机会……堂堂正正地打败更多对手。
那些享尽优渥繁华的大都市的小姐们,总有一天会在冀云的实力面前低头。
李孟绮努力说服着自己,尽力接受当下的失败。在勉强重拾信心、走出仄暗的器材室后,她回到门外标准而宽敞的新修球场上。
近期有许多室内与省内的联赛都在这里举办。这也确实,目前在市区里找比较标准的排球场还是要看冀云啊。因此这些天冀云大学的外来人员量几乎是往常的十几倍。就算是没有比赛的现在,看台和球场四周也还有一大批人,大多是来观看校队的日常训练的学生们。
这也算是一种无言的支持。
李孟绮活动着筋骨,刚准备到球场一边练球,就注意到了角落里一阵让人在意的骚乱。
“同学,同学……你是那个,归若漓,对吧?”
“是哦,你好?”
回答的正是那位浅金色半扎发的高挑女生。
“请给我签个名吧!!就在我衣服上,可以吗?我超喜欢你演的那部剧的。本人也太漂亮了……还是现代好啊,不用献祭就能看到神迹……可以叫你老公吗,拜托了!”
……旁听着这无厘头的对话的李孟绮扶额。而同样抱着球准备做发球训练的秦子夏也一脸黑线,沉默片刻后递给李孟绮一条擦汗的运动毛巾。
好吧,也有这种情况。队伍里确实会有那么一两个有点引人注目的人……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擦汗。
————
10月13日,山河大学,女生宿舍201内。
刘可瑾的眼睛正和乱七八糟的各种教科书与资料亲密接触,她也几乎要一头扎进去。
今天是周末,但上午10点她仍有一堂实操课要上,这让她又一次错过了周末的校队训练。
“太辛苦啦,太辛苦啦,瑾瑾!你真没打算转专业吗?”王江晴套着条牛仔背带裤,百无聊赖地用下巴在刘可瑾的椅背上乱蹭。
“转专业干什么?解剖学挺好的。何况时间也早过了……而且要知道,不是那么多人都乐意半途而废。”
刘可瑾漫不经心随口一答。
“半途而废……嗯…唉,确实不好啊。不过你已经释怀了吗?”王江晴明白她话语里的暗指,眉目稍垂,像是有些感伤,更是直起身少见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吧,我已经不在乎她的事情了。”
“你总是这样说,这次我不信啦!”
“随你便。”
“不过感觉法医又辛苦,收入又不高,还是转去学医更划算嘛。而且周末你老有各种各样的专业课,我真的好想你哦!”
“没事,晚上我去加训,不会落下进度的。替我向孟教练说一声。你要是想来就一块儿。”
“这个,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我今天晚上还要去和汶汶出去玩吃夜宵呢。”
“就知道玩和吃。”刘可瑾无奈地摇摇头。
而今天晚上加训的除了白天的刘可瑾,还有在上午的训练时又起了争执的刘若瑜和陈暮云。碰面时,刘若瑜的表情复杂而抽象。做姐姐的一看你就知道这人保准是在心虚。但刘可瑾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妹妹就先抛下一句“我先去练发球”,巧妙地脱身准备离开。
“慢着。你白天又闯什么祸了?”刘可瑾叫住她,把她提溜回来拽到身边。
“我来回答吧。两个人扣球的时候撞到一起,然后就吵起来了。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们差不多快天天这样了,头疼。”孟季深揉着太阳穴叙述道,“但现在是只有三个副攻手在场,要做别的训练也实在不方便。那暮云若瑜,绕场做鱼跃训练。做完一周后回来做跳跃训练。”
“好吧好吧。”刘若瑜哼哼唧唧。
“不能练快攻吗?发球?不能吗?”陈暮云不甘心,期盼地问了一句又一句,“不行吗?”
“不能。初雯课程忙,晚上有论文要写。伍妍白天就有够累的了,晚上再拖她过来不合适。就当这是给你们两个的惩罚吧,快点,鱼跃训练。”
她伸手各揉了两人一把,而后轻轻一搡,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下达了训练指令。
刘可瑾无事可做,干脆就陪二人一起做起了鱼跃训练。
显然刘可瑾的动作更熟练些,她轻轻松松地就领先了不少,只听着后面两个慢吞吞的家伙还在唠叨。
“唉,好想伍酱啊——我可不想在鱼跃时再跟你撞上去了!去,去!”
“拜托,是你主动贴上来的才对,是不是暗恋我?!”刘若瑜在起身准备下一次鱼跃的间隙里朝陈暮云吐舌,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天呐,不许你比我还自恋!”陈暮云的表情像是被中药苦进了喉咙深处一样古怪。
“哈?这叫自信,这叫自我肯定,是我的优良品质。懂吧。你还想赶我走咯?切,和我一起训练你还不够满意?”
“训练时不要再吵嘴了,安静一点,不然结束之后再加五十个俯卧撑。”
孟季深吹哨予以警告。
没心思搭理这两个笨蛋的刘可瑾早一溜烟儿出去了,她相信笨是会传染的。
鱼跃动作对女性来说难度较高。但要想提高防御水平与配合水平,就必须要练好这一项保护己方的必要技能。
现在队伍里鱼跃能力最强的当数宋小汶和汪梦如,陈暮云则是最让人不省心的那一个。但这个情况和暮云本身才接受过两个月左右的系统训练脱不开干系。她学东西很快,可她要学的实在太多了,也没有全面发展的意识。相比之下,同样基础薄弱的伍妍就不大一样。
她们两个的配合相当优秀,但这两个人都才成长到她们自身潜力的第一层。
以此基础来看,训练方案到底要怎么制定才算合理?